“不让人看见脸不就是怕人多口杂坏了他的卧底。痛批你,也是因为大司马的爪牙早就渗透进丞相府,要杀南朔早杀了,还轮得着你动手。”
“……切,看他就不爽,他跟南朔,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孟非云撇撇嘴,“那姜哥打算怎么办,我们连军师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军师也暂时不想动南朔,那就好办了,”姜行勾起一嘴坏笑,“你有办法跟军师说上话吗?”
“怎么?”
姜行嘿嘿一笑,招招手要他附耳过来。孟非云听完也嘿嘿一笑,觉得这法子不错。
“你试出来军师打算怎么办?”
“杀了啊,再让他把我姐推上风口浪尖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孟非云说,“如果你试出来,军师就是南朔怎么办?”
“……”姜行沉默了片刻,秋风瑟瑟,树影摇动,他的肩上好几枚秋叶来了又去,扑簌作响。
鹰隼的锐鸣在二人头顶响起,孟非云解下细小的信笺展开,展颜一笑。
“很快就能证明了,姜哥,”他在火折子上烧了信,“军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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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半。
午后长阳正惬意,瑟瑟秋风将稀疏的树影吹得摇曳,悠悠落下几片灿黄败叶,还未触地就被马蹄疾风掀飞出去。
孟非云匆匆赶到大司马在城郊的别庄,跟门口的守卫对了暗号,拿上令牌,又按照吩咐奔向南门,迎接即将到来的军师。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大司马不常呆在一个地方。每到一个新别庄,便需要有人给军师引路。这活儿麻烦又没油水,自然就落到了因为闯祸被排挤的孟非云头上。
不多久,马蹄声便从道路尽头响起。孟非云翻身下马,按照礼数向来者躬身行礼,牵着马走在马车边。
绸缎窗上倒映出一段瘦削的人影,男女莫辨,似是垂着头。孟非云偷偷抬眼打量,想看清车里人究竟在做什么。
人影倏忽一动,“怎么,盯这么紧,你也想进来?”
是个男的。孟非云在心里说。
“卑职……是有话想对您说。”
“因我贬你不满?”
孟非云心头一惊,军师还认出他来了。
“不、不……并非,那是卑职考虑不周,意气用事。”
“嗯,你们江湖出身的总是容易冲动。”
孟非云低着头偷偷翻了他一个白眼。
“正因为卑职是江湖出身,所以有所听闻……武林盟主姜行,您应当知道。”他端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架势,“意图在中秋宴上行刺陛下。”
“……呵。”
车内人似笑非笑。那轻飘飘如秋叶的声音落在孟非云肩上,却压得他胸口一座大山,手足无措。
……为什么要嘲笑他?他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
“卑职、卑职只是想向您传递情报,无论姜行能否得手,必然会牵连南朔,是打击于氏派的好机会。”他仓促地补充道,“若是军师您应当——”
语无伦次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停在了小院前。孟非云透过稀疏树影看到了前来迎客的大司马,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了。
好在完成了姜行嘱托的任务,他低着头退下,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这端得趾高气昂的男人,哪天他要是能上位,先砍了他脑袋。
孟非云退回来时的路,却总觉得心中郁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空花墙细碎的间隙中,他瞥见军师正打着伞走下马车,大司马小心地扶着他的手。伞影之下漏出一小节模糊的衣摆。
……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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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细腻的羊皮地毯让脚底落在恰如其分的柔软上,日光透过浅色的绫罗窗铺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架在火炉上的茶壶细细吐着雾白烟罗,发出瓷器相撞轻微的咯哒声响。
大司马点起了案台上的灯,从火炉上拿下茶壶,亲自冲了一杯茶递去。
“先生才从萍谷回来便又赴京畿造访寒舍,舟车劳顿,辛苦了。”
浅绿色茶汤映出男人疏离的笑,水纹波动,明灭不定。
“这不是早上在于氏得了些好消息,想趁热分享给将军您么。”
南朔举起茶盏与他相碰,“所谓军师,份内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