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朔跌在地上的时候姜行就醒了。他本来要扶,看他跌跌撞撞反应慢半拍的样子觉得好玩,索性装睡。
这不装不知道,一装吓一跳,南朔这眼神灼热又迫切,恨不得把他细细拆了吞入腹——他要给小唐提个建议,下一本写丞相大人火辣辣,就照这个写。
“……唔。”南朔被他抓了个现行,倒是没什么忏悔的意思,干脆直接伸手往他衣服里掏。
“喂喂喂喂喂你喝太醉了吧——”姜行的衣裳被他暴力扯开,露出大半截精壮的胸膛、以及藏在衣襟里的锁链。
“我?我清醒的很。”南朔挑了挑眉,拽着锁链往前一抻,“为了保护你姐能做到这种地步,不错,很有奉献精神,对谁都可以吧。”
姜行被他拽得低下头,对上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眸。
“开个价?”
“……”怎么办,他刚刚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我说开个价啊姜行,”南朔不耐地拽了拽他的锁链,把人拽得东倒西歪,“多少钱能买你拴在我身边?你姐的命,加上望月的命,够不够?”
金属锁链剧烈碰撞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姜行没有讲话,他心里说不出的堵,像是见到了上一世的傅闻弦,轻巧地说着独断专横的话,然后在他的脚上铐上沉重的枷锁。
他明明是最排斥被锁链拴住的人了,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为什么还要心血来潮陪南朔玩这种不入流的游戏?
“行了,玩够了没。”
姜行厌倦了,他扯住了锁链的另一端。南朔的力气比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徒劳无功地停下了。
凄惨的月下,姜行看着他缓缓低下头,华贵的发冠落进尘土。
“……多少啊,你就说多少啊……我什么都给……”
锁链从醉酒的青年掌心滑落。
“再加上我的命够不够……我不会替你再做那些自以为是的决定……其实我明明是想你留下的,我、我……”
衣裳凌乱,黑发狼狈地披散,鬓边散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尽管如此他的肩膀依然在剧烈地起伏,像是用尽全力才能呼吸一样,嚅嗫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语句。
姜行听不清,他伸手抬起对方的下颚。月光照在他氤氲的眸中,一瓣瓣碎成崩裂零散的破片,粼动细碎的光像一柄利刃扎进了他的胸膛。
姜行何曾见过他如此落魄失态的模样,只能仰头看见的景色跌入人间,染上了与他一样的尘埃,在触手可及的距离被他染指,成为独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姜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种偏颇的独占欲跟傅闻弦把他锁在屋里又有什么区别?
犹疑之时,南朔似乎从他的行为里找到了某些答案。
“哈哈……我醉了,当我胡言乱语。”他摇晃着起身,“你还是莫要与我扯上关系为好。”
……
他失魂落魄地往院里走,秋风拂动层云,明月乍现,简陋的秋千在风中轻轻摇晃着,素白的纸鹤展翅欲飞。
清风霁月,他亲手移栽的桃树已经凋零得不成样子,却好像因为有秋千作伴而愉悦起来,发出欣喜的簌簌声响。
“听说你是去扫墓,扫墓也不该喝太多酒。”姜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也是,任谁的生辰与父母忌日在一起,都不好过。”
姜行记得,今天是他的生辰。
姜行还记得,今天是他的生辰。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你不是讨厌我吗?”
“自以为是这毛病你自己不都知道吗。”姜行叹口气,“我想你是在保护姜舟,作为谢礼,也作为生辰的贺礼,希望你至少今天能开心。”
“话虽这么说,今天也快过去了,那就祝你剩下的几个时辰能开心吧。”
他走到那座幼稚的秋千旁晃了晃,最终他和望月还是没舍得拆这东西,想着有总比没有强。反正南朔要是不喜欢也打不过他。
“坐坐看?”姜行看着南朔,“下午打得仓促,不知道牢不牢。”
南朔沉默地坐下,姜行轻轻推了推椅背。小小的秋千载着沉重的心思飞向轻盈的夜空,像是要甩掉那些过于罪孽深重的包袱一样,吱呀吱呀地摇晃着。
风和月从未在视野里如此明亮澄澈,脚下艰涩的土地有那么一瞬离他而去,南朔仰起头,蓦然发现今夜的银河是那么美。
“……好幼稚啊姜行。”
“幼稚你就下来!”
姜行用力推他的椅背,南朔晃得头晕,用脚停住了秋千。
“……纸鹤也是你折的吗。”
“嗯。”
“这一个好像坏了,翅膀松了。”
“给我看看。”
“……啊。”
纸张撕裂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南朔举起可怜的纸片,然后从裂片的缺口中看到了姜行无奈的脸。
“嗯?你在纸上写了字?”他对着月光,眯着眼,“……多、吃、点?”
“别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啊!”姜行手忙脚乱地抢纸,“我折的时候无聊随便写的。”
南朔重新笑了起来,背手把纸条塞进了袖子里,然后魔爪伸向了下一个纸鹤。
“不行不行,一次只能拆一个!”姜行赶紧按住他的手。
“……哦?”南朔挑眉,“你不会写了什么很羞于启齿的话吧?”
“听、听说……用纸鹤许愿,比较容易成真,我都是替你许的愿望!”姜行理直气壮地说,“多吃点啊,太瘦了,抱着都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