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望月盘着腿坐在屋檐上,“你已经又哭又笑了一下午,看着怪瘆人,能不能收收。”
姜行猛地从桌前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么夸张?我……我至少没有哭吧。”
“嗯,”望月点头,“其实盟主也没笑,我看着您的动作揣摩的。”
姜行:“。”
桃叶近乎落尽,他透过干枯枝桠的间隙看向屋顶上冷面的少女,用眼神无声地谴责。少女翻身从高处跃下,蹲在他身边,翻了翻他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的小东西。
“您终于放弃抵抗,承认自己的心意了?”
“只是因为今晚有庙会。”姜行回答得一本正经,“今年收成好,该庆祝。”
“但是太后召南朔入宫一般都要很久的。”唐朝岁从门口探进头,“我刚从宫里回来,太后脸色差得把麦秆吓尿了。”
“……我什么时候说跟南朔有关系……”
“哎你省省吧你,麦秆都比你坦诚,亲亲老婆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实现,记得晚上帮我问问丞相大人那个铁石心肠是怎么动心的啊。”
“你——”
唐朝岁摆摆手,示意他别狡辩了,“我还得进一趟宫,阿弦被麦秆尿了一身又得发火,小孩子完全不会养狗嘛!”
姜行撇撇嘴,指望傅闻弦?这小狗现在四肢健在能跑能跳就是奇迹了。
“诶对,我有一件事一直搞不明白。”唐朝岁去而复返,再次探头,“阿弦到底是哪里的孩子啊?于氏的?为什么南朔要托我照看他啊?”
姜行和望月对视一眼,沉默得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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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岁在一片小池塘边找到了傅闻弦。他还没换自己的衣服,蹲在池塘边用湿帕子恶狠狠地在小狗身上擦拭,疼得小狗嗷嗷叫。
“诶诶诶诶——”唐朝岁赶紧按住他的手,“它都疼死了,你轻点!”
“啊?”傅闻弦呆呆地抬眼看她,出乎意料的倒是没有生气。
他手下的力道一松,麦秆逃也似的蹿了开来,踉跄着跑到了唐朝岁的身后,畏畏缩缩地夹着尾巴。
“你看,它多害怕。”唐朝岁抱起冷得打颤的小狗,轻轻顺了顺毛,“对喜欢的东西要温柔一点呀。”
“温柔……?”
“对呀,既然喜欢它,就要让它快快乐乐高高兴兴,这样你心情也会很好的。”唐朝岁把哄好的小狗再次举到傅闻弦面前,“快来,给它道个歉。”
傅闻弦在她鼓励的目光下,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狗的脸颊,小狗滴溜溜的眼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试探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温暖湿热的触感划过皮肤,在那双黑纽扣一般皎洁的瞳孔里,傅闻弦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那是一个笑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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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既然太后陛下怀疑大司马插手丞相府,意图夺权逼宫,那臣建议发动刺杀,先下手为强。”
“可孤还是担心明日的中秋宴……会不会危及到阿弦的性命?”
“刺杀可安排在中秋宴之外。至于陛下——”
南朔放下已经凉透的茶盏起身。他身侧的窗户外,茶色的幼犬欢快地甩着尾巴,傅闻弦正在跟小唐说着什么,稚嫩的脸上是平日少见的开怀大笑。
“成大器者,少不了磨难。”他收回眼神,“太后陛下对此应当最了解不过。”
太后还在犹豫,南朔却半点也不想在这里陪她浪费时间。胡扯了些恭敬吉祥话,他便寻了个由头告退。宫女推开门前,他听见身后传来连串玉珠落地的急促声。
一颗玉珠落到脚边,玛瑙色的珠子在夕阳下透着血红。
“孤知道了,这件事交由你来办。”
南朔笑着回过身,躬身深深一礼。
“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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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庙会开场前出宫。
即便闷头疾行,人的双足也难以追赶上逝去的天色。南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催促家丁快些赶回府,然后看着灯火攒动的街市考虑怎么应付姜行。
但逐渐的,思绪与灯火一并飘了远。混乱的大脑里压根理不出一条清晰的脉络,他睁着发虚的眼睛看向车外,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到了庙会。
“小五,我说回府——”
南朔撩开车帘,却在看清来人之前被反扑,两个人双双倒在马车的软垫里。
“小五被我打发了。”姜行压在他身上,“现在这里的是小姜。”
姜行看着他恍惚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紧绷的身体忽地放松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那种狡黠又有点挑逗的笑,微微扬起下巴。
“我迟到了,小姜打算怎么惩罚?”
姜行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拿准了他其实压根不会怎么样,却又恨得牙痒痒,想给他一个教训。
他拉着南朔起身,从怀里掏出那个从下午就开始做的纸面具,比到对方的脸上。
“什么……什么东西?”南朔愣了愣。面具上的图案不似傩戏那种青面獠牙的凶神恶煞,反倒是更接近小孩儿玩的布老虎瓷白兔,怪可爱的。
他没能多看两眼,姜行就拿过面具戴在了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