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听到有人紧张地抽吸着空气。
“你们,护好我姐。”
他把欲言又止的姜舟交给江湖朋友们,抖了抖剑上的血珠,在重兵矛头所指的中心挽了个凛冽的剑花。
“也罢,本就是奔着刺杀大司马来的。”姜行缓缓提气,压低重心,漆黑的眸子透不过一丁点儿光,“一回生,二回熟,杀人,是最简单不过了。”
江湖人们被他的气势鼓舞得精神振发,只有姜舟头疼地叹气。
月黑风高夜,一如十四年前,注定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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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半又一刻,南朔在东门等到了人,却不是他预料的那人。
“怎么是你。”他丝毫没有掩饰对孟非云的厌恶,“从哪里偷的大司马虎符,调了这……这才多少,两百人都没有?”
孟非云从战马上跳下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肩膀上的伤因为他的动作又开始流血,汩汩地落了一地。失血过多的身体站都站不稳,南朔轻而易举地拍开了他的手。
“可惜可惜,要是大司马,倒还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厮杀。”他眯着眼睛讽他,“去救人吧,廷尉狱进门东拐,慢走不谢。”
“你——都怪你!”孟非云苍白着脸堵在他身前,“你为什么要带望月进宫!”
被毁了一切计划的罪魁祸首指在脸上骂,南朔简直气笑了。
“那要先问你,为什么要害死姜舟。”
“姜舟没死!她活得好好的,我不会让她——”
“你不会?你凭什么发誓你不会?”南朔高声打断他,“凭你这几根没长全的毛?还是凭你那只顾眼前利益不知深浅的脑子?她死了你拿什么赔?”
“我、我……我用命……”
“我告诉你,你不会,连望月因你而死你都不会,你只会苟延残喘又胆小如鼠地活着!”南朔冷笑,“我留你的命是念在你跟姜行旧友一场,他这个人重情重义,谁能想到你不仅是懦夫,还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他身后的兵马略有躁动起来,孟非云恼羞成怒地扑上去想杀了他,被南朔的膝盖狠狠顶了一把小腹,肠子纠缠在一起快要吐出来。
妈的,姜行打他肚子,怎么南朔也打肚子!这两个人发疯都疯在一起啊!
他咬着牙压抑着恶心,勉强直起身子,南朔靠在沉重的宫门下,抱胸面无表情地催促他。
“少在这里婆婆妈妈了,望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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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死……
唐朝岁浑浑噩噩地反复咀嚼着南朔轻飘飘的话。她实在放心不下望月,偷偷在宫门附近转悠,跟着那一大摞气势汹汹的将军府兵,将南朔和孟非云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脑子就不该听太多消息,这么一个晚上没睡,智商都降为了负数,就听懂了一个望月快死了。
南朔开了门不管关,是彻底撂挑子了。唐朝岁便跟在府兵之后溜进宫,往廷尉狱的方向赶。
廷尉狱她之前探望赵正则来过几次,在南朔的打点下狱卒没苛待他。宫里的处置也下来了,罚去南边当地方官,这两日收拾收拾包袱便能离京。
……奇怪,望月怎么关廷尉狱,一般女人犯了事儿都是被关进女囚的掖廷狱才对。
唐朝岁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便发现今日看守廷尉狱的不是平日好打发的小兵,是堂堂常侍之首张近。
“小唐女官,又来探视赵大人?”张近看她鬼鬼祟祟地来,率先开口,“太后有要犯要审,不许探视。”
唐朝岁急得抓耳挠腮,挖空心思找借口。
“让她进去吧。”
有人从旁边插了句嘴,唐朝岁转过头,喜出望外,“阿弦也在这儿啊!”
“阿……”张近被她的称呼一噎,惊恐地里里外外把面前的女官打量半天,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小唐本来就不太正常。
“也罢,看在陛下的份上。”张近给她让出一个身位,“动作快些,别做不该做的事。”
“诶嘿嘿嘿,谢啦谢啦。”唐朝岁一边挠着头一边往里走,走到一半猛地回过神,指着傅闻弦。
“陛下?你是小皇帝?”
张近沉默地看着她,傅闻弦也沉默,顺便趁着张近不注意蹭进去。
“陛下不行,太后嘱咐过,会脏了您的眼。”
张近提着他的后领,重新将人提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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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岁直奔动静最大的深处跑去。
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总好过在屋子里焦虑地头发一把一把掉。廷尉狱内里呈回字形,她蹲在折角的地方小心翼翼往里探进头。
还好,这个方向的太后是背对着她。她看不太清里面的人,只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臭气熏天,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老太婆死变态!!
冷不丁,一声嘶吼从很近的地方传来。随即兵刃相接的厮杀声渐起,铁骑践踏的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什么东西?”太后责问着身旁的人,“大司马的人来了?!他们怎么得到的消息?”
唐朝岁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南朔开门放狗的原因。
只是她意识到的有点晚,太后急匆匆地要离开,而这条回字形的长廊是单行道。她赶紧往后退,却也最终避无可避。
眼看太后的脚步从拐角处越响越近,就要打上照面。唐朝岁大脑空空,以为万事休矣,一只手横空从旁边的隔间伸出来,捂着她的嘴将她猛地捞进阴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