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秋雨连绵,天气骤然凉快下来。
换上秋季校服返校当天,年级办公室外面的公告栏贴出月考排名。
祁述以甩开二十分的差距,遥遥领先成为年级第一。没有人对这个结果感到惊讶,仿佛在七中,大家都默认第一名非他莫属,他天生就该站在最耀眼的位置,接受众人膜拜。
头两天的热闹过后,公告栏前不再有人围观。
只剩江枳,每回路过总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多看两眼。
公告栏的排名表格以五十为一列,祁述在一列一排,她在二列一排。
第一名和第五十一名,分明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然而命运洞悉了她的小小心愿,让他们的名字得以并肩一回,在她心底催出怒放的花。
江枳好几回想拍照纪念,无奈许思颖跟她形影不离,口袋里的手机总是拿出来,又悻悻放回去。
气温接连下降,转眼来到十月中旬。
这天早自习后,江枳陪许思颖去了趟便利店,回来上到三楼,碰见怀抱一摞作业的数学课代表卫圆圆。
卫圆圆跟她们不熟,平时见面也不会打招呼,今天看见她俩却像看见救星:“能不能帮我把作业拿给侯老师?”
许思颖莫名其妙:“又不多,你自己不能拿?”
卫圆圆涨红了脸:“我突然肚子疼,想上厕所。”
“我替你送过去吧。”江枳意识到这是个单独行动的机会,轻声开口。
卫圆圆连声道谢,许思颖不用帮忙跑腿,也没多说什么。
厚厚一摞作业交到江枳手上,沉甸甸地压着胳膊。江枳怕半路掉地上,走得比平时稍慢,经过公告栏的时候,心想等下从办公室出来要赶快拍照,以免被人发现。
办公室房门虚掩着,省掉她腾开手敲门的麻烦。
江枳用肩膀轻轻碰开门,刚喊出声“报告”,就发现来得不是时候。
一个女生站在靠门的办公桌前,背手低头。
坐着的年轻男老师表情严肃,手边放着一张粉色的信签纸,江枳瞟到那张纸,下意识猜测多半是封情书。
侯明见来的是自己班上的学生,放下保温杯:“有什么事吗?”
江枳走过去:“今天的作业,卫圆圆身体不舒服,我帮她拿过来。”
“放这里吧。”侯明说完,才察觉办公桌堆满教具跟其他班的作业,他挠挠头,“哎哟看我这乱的,等等啊。”
他忙着收拾腾位置,江枳让到旁边,身后传来严厉的批评声。
“你才多大?啊?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江枳像被人用针刺中心脏,悠忽惶窘起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的话,明天交一千字检讨上来。”
做过学生的都懂,写检讨是最轻不过的处罚。
不料那女生耸耸肩:“我喜欢祁述也算犯错?学校喜欢他的女生少吗,你怎么不一个个把她们叫来写检讨?”
江枳猛的一怔,既惊讶她顶撞老师的行为,又惊讶她坦荡说出的内容。
年轻男老师沉不住气,当即一拍桌子:“上课偷写情书还有理了!成天不好好读书,想这些有的没的!人家祁述竞赛拿奖有保送资格,你明年能考上哪所学校?社会是很残酷的,再过几年走在街上遇到,他记得你是谁吗?”
振聋发聩的一句句训斥,重重鞭笞过江枳的心脏。
挨骂的不是她,她却感同身受地低垂下头,青春期的懵懂在直陈对比之下,变得苍白且浅薄。
待侯明收拾好桌面,江枳放下作业本,急不可耐地离去。
再经过公告栏,她没敢按预先计划的那样拍照,只顾闷头往前走,仿佛稍慢一步,就会被身后不知名的猛兽吞噬殆尽。
她转过走廊拐角,冲得太快,迎面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江枳当时眼前就冒出成片的金星,好几秒后才费力地仰头,从漫天星星里看清对方的脸,随即怔住。
祁述同样被撞得不轻,皱眉按住胸口。
十月中旬了,他仍然不怕冷似的,校服敞开,里面只穿了件白色的薄T。
祁述看她一眼,认出是谁后,语气散漫:“走这么急,后面有人追你?”
“没有。”江枳没跟他对视,侧身让开,“不好意思啊。”
少年不置可否,与她擦肩而过,继续往前。
前面走到头,就是高三的年级办公室,江枳猜不准他会不会进去,慌乱间来不及细想,仓促叫住他:“祁述。”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音色纯净,却打着颤。
祁述转身:“嗯?”
江枳张了张嘴,想不出该怎么阻止他去办公室,更想不出她凭什么阻止。可能是对写情书的女生感同身受,不希望她被喜欢的人看见窘迫的一面。
见她久未开口,祁述笑了声:“又有题不会做?”
江枳听懂他在说书店那件事,正尴尬不已,就看见祁述止住了戏谑的笑意。
与此同时,某种温热的液体从她鼻子里滴落。
江枳下意识抬手擦拭,放下来时看见手背一片血红。
那一刻,祁述的表情是有些无奈的。其实江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她撞完人却反倒流起鼻血,活像个碰瓷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