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医务室。”他走过来,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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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离教学楼比较远。
一路上其他人明里暗里打探的目光,都叫江枳感到难堪,她好几次想跟祁述说不用陪她去,可惜鼻血流个不停,让她张不开嘴。
到了医务室,校医不凑巧正在吃饭,检查过没有大碍后,拿止血棉球替她塞好:“来,用手按住,血流进嘴里就吐出来,千万别咽下去。这位同学帮忙计个时,十分钟后来叫我。”
最后一句话是对祁述说的。
他点点头,伸脚勾过来一把凳子,坐到病床对面,男生腿太长,在狭窄的空间内坐得有点委屈,片刻后干脆单脚踩在凳子横杠上,垂眼玩起手机。
少年轮廓锋利,姿势不羁。
如果不提前说明,很难把他和好学生联想到一起。
“人家祁述竞赛拿奖有保送资格,你明年能考上哪所学校?”
那位老师说过的话,骤然炸响在耳畔,让江枳头脑一沉。
也许是失血令她晕眩,她居然慢声问:“听老师说你可以保送大学,想好去哪所了吗?”
祁述停下玩手机的动作,过了会才抬眼看她。
不知受哪盏灯的光线影响,他的表情似乎变得冷硬许多,叫江枳怀疑她的提问太过唐突,不小心越过不该跨越的界线。
静默许久,祁述没什么情绪地说:“没定。”
“……哦。”
江枳不好意思再乱说话。
她没参加过竞赛,但听说能保送的学生,不外乎就是去北城的那几所名校,那些学校在庆川的录取线很高,她需要再加把劲才有希望考上。
可就算侥幸能跟祁述同校,又能怎样呢?
一想到这里,江枳的心情又变得乱糟糟的,她不习惯这种心情好坏全由另一个人掌控的感觉,又隐约想起那位老师教训学生的话,感到羞耻难耐。
祁述永远不会知晓,他的一言一行在怎样搅乱少女的心境。
他尽职等足十分钟,起身去外面把校医叫进来,等校医确认血已经止住,再跟她并肩走回教学楼。
然后在走廊与她道别,转身往一班走去。
他没有回头看停留在原地的江枳。
他本来也没有必要,回头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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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许思颖正要往外走。
“我听人说看见你流鼻血了,”许思颖拉住她,上看下看,“不要紧吧?”
江枳跟她走回座位:“没事,就撞了一下。”
后头季英翔探过头来:“是祁述把你撞成这样的?”
他嗓门大,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目光就聚集过来。许思颖显然没听到这层内幕,愣愣地望向她,一脸纳闷。
处于漩涡中心的江枳捏紧手指:“不关他的事,怪我走路不小心。”
“江枳,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会刚好撞上祁述?”
轻飘飘的一句话,来自斜前方的卫圆圆,她和同桌对视一眼,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讥笑。
像嘲讽江枳故意去祁述面前找存在感。
江枳听出其中的恶意,呼吸一滞,她望向卫圆圆,一时无法把这个人和不久前红着脸找她们帮忙的人联系起来。
倒是许思颖反应很快:“羡慕吗?如果你不偷懒,说不定撞上他的人会是你呢。”
她长相艳丽,天生有股盛气凌人的骄矜,加上又跟祁述是青梅竹马,被她一呛,卫圆圆面上挂不住,尴尬扭过头去。
“我就说别帮她送作业。”许思颖扬眉,“现在看到了吧,好人没好报。”
季英翔跟看变戏法似的,旁观完女生间的一场风波,不禁跟同桌感慨:“啧,阿述真是个祸害。”
“祁哥这都算收敛了。”同桌羡慕道,“我要有他那张脸,肯定到处兴风作浪。”
江枳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翻开课本,预习下午要讲的内容。
结果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喜欢祁述,在七中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同学们公开讨论,老师们习以为常,一切都如同在笑话她,平凡得连情窦初开,也会落入芸芸众生的人海里。
许思颖以为她还在难过:“别把卫圆圆的话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这番话,许思颖说得极其笃定,在她看来,江枳从来没有利用她接近祁述,就是江枳问心无愧的证据。
被朋友一安慰,江枳心情更加沉重,脸色也苍白几分,她看着许思颖澈亮的眼睛,勉强笑了下,又逃避般低头看书。
许思颖不知道,祁述也不知道。
但是啊……
手机里的歌和笔袋里的草稿都知道,她和她们,并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