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江枳都处于矛盾之中。
害怕被许思颖发现、害怕被其他人指指点点、害怕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林林总总的害怕凑到一块,压得她如路边野草,被秋日的风霜一打,就沉沉弯了下去。
再在校园里遇见祁述,她只敢全程低着头,装得像个陌生人般生疏。
有时候连许思颖都不解:“怎么每次碰到祁述,你都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你是不是看他不顺眼?”
“啊?没有吧。”江枳装傻,“而且我跟他,又不熟,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许思颖被她的理由说服:“你就是太腼腆了,怕生。”
江枳只能勉强笑笑,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水掩饰心虚。
她怕冷,自从入秋以来,就带了一个奶白色的保温杯到学校,课间会去走廊尽头接热水喝。
许思颖没有这么养生的习惯,接水只有她一个人去。
每回路过一班的教室,她就像去蹚布满荆棘的灌丛,小心翼翼地屏息走过,偶尔听见有人喊祁述的名字,睫毛便会惊得一颤。
时间就在她自欺欺人的困扰里,迎来了上学期的期中考试。
考试前两天,因为座位换到靠窗的位置,加上季英翔总喜欢开窗通风,江枳不幸中招感冒。
虽然没到发烧的地步,但总归昏昏沉沉的。
许思颖为此骂了季英翔一通,季英翔也没想到江枳身体这么差,垂头丧气地道完歉,又拍着胸口保证:“你放心,这次期中如果你考砸了,猴哥问起来,你就把我推出去顶罪!”
江枳听得咳嗽半天,才瓮声瓮气地说:“你能不能别诅咒我。”
“哎呀,童言无忌嘛。”季英翔嘻嘻哈哈地逗她。
事实证明,一场小感冒不会影响她的发挥。
她考得比第一次月考更好,班级名次上升两位,年级排名也挤进了前五十。
成绩公布那天是周四,江枳并没有特别开心,她这回物理考得一般,听说在单科成绩在年级排名没进前五。
但架不住以季英翔和许思颖带头起哄要她请客,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她去了趟奶茶店。
当她提着几杯奶茶回来,许思颖正和一个女生并肩趴在走廊栏杆边。
她看那道人影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就分出一杯鸳鸯奶茶,走过去打算先给许思颖。
就在走近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那是半个月前,在办公室为一封情书顶撞老师的女生。
没来由的,江枳表情僵了一秒,她愣愣地看向许思颖,在对方困惑的回视中,松开手指把奶茶递了过去。
等回到教室,季英翔他们迅速瓜分了剩下的奶茶。
江枳心神不宁地坐回座位上,吸管插进杯子喝了好几口,才发现不小心拿了杯冰的。她连夏天都很少喝冰水,这会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心脏也跟着颤抖。
过了几分钟,许思颖回来了。
只见她捂紧校服口袋,坐下来后左右看看,又迅速把一样东西藏进了书包。即使一闪而过,江枳还是看清了,那是个粉色的信封。
漫长的静默后,江枳小声问:“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啊?”
“九班的夏子琳。”
“哦。”
那,九班的人找你干嘛?
提问盘旋在江枳唇齿间,又好几次被她咽回喉咙。
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许思颖。
她有些心不在焉,把热奶茶在手里转了几圈,终于扯扯江枳的袖口。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默契地趴到桌上说起悄悄话。
许思颖:“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江枳:“嗯,你说。”
她要说的话,江枳其实已经猜到大半,果然夏子琳又写了一封情书,想托许思颖转交给祁述。
起初许思颖没答应。
她刚上高中时,帮其他女生递过几回情书,次数一多,祁述开始嫌她烦。他骨子里是真冷淡,沉声警告起来连青梅竹马都犯怵。
“然后呢?”江枳问。
“前一阵,我不是没抢到新年演唱会门票吗?夏子琳说演唱会是她爸爸公司承办的,她能拿到赠票,我就答应啦。”
江枳藏在桌下的手掌蜷紧,指甲抵拢掌心,丝丝刺痛:“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许思颖:“我想你陪我去呀。你跟他不熟,他多少要顾忌有外人在,哪怕生气也不会当面说我。”
江枳几乎喘不过气。
午休时间,教室里其他人都在聊天,他们的欢笑化成滋滋作响的噪音,刺得她耳膜一阵一阵的发疼。
“我不去。”她直起身,想结束这场交谈。
可许思颖哪里懂得同桌心中的百转千回。
她当江枳胆小:“怕什么,又不用你亲手递。你就陪我去一次嘛。”
后排的季英翔听见只言片语,探过身来凑热闹:“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啊。”
江枳没想到有人偷听,吓了一跳。
许思颖把季英翔往回推:“谁要你陪,走开走开。”说完,她贴得离江枳更近,语气娇嗔,“你自己说,我平时对你好不好?我们是不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