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缠上少年全身,散发出浓郁的魔气,昭示着这不详的一夜。
少年对面,先到一步的风息捂着流血的胳膊与他对峙。
眼看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年朝风息扑去,陆定白一抬手,长剑出鞘,噌的一声挡在卫星澈面前。
陆定白迎上卫星澈一击。他的脚撑着地面,却还是被对方压制得慢慢向后移动。
恰好这时,阮逸芳和卫栀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也赶过来了。见此情景,阮逸芳忙加入战局。在几人的合力下,发狂的卫星澈终于被制伏。
他们将昏迷的卫星澈带回了家。少年脸上一道道黑线狰狞可怖,却又令人无可奈何。
“嫂嫂……”卫栀欲言又止,“阿澈是不是……”
阮逸芳仿佛知道卫栀想说什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魔缘咒。”
陆定白询问了她们能否解开这诅咒。尽管禁书上说魔缘咒无破解之法,但卫栀体内也有人魔血脉,而阮逸芳又与人魔之子最为亲近。说不定她们有办法。
可惜得到的回答与书上一模一样——没有。
阮逸芳望着床上的卫星澈,语气悲伤:“当初生下阿澈,我其实心存侥幸,或许他会平安无事呢?可没想到魔缘咒还是降临到了他身上。阿澈受诅咒折磨,又不为修真界所容……我对不起他。”
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卫星澈的命运早在阮逸芳生下他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
“咳咳咳……”阮逸芳突然捂住嘴,发出一连串咳嗽。
“嫂嫂!”
在卫栀的惊呼中,阮逸芳放下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滩血。
囚禁多年、命门被毁、施展还魂术,再加上今晚制伏卫星澈时又受了伤,刚才她一直在强撑,如今说到伤心处,悲从中来,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松松挽着头发的簪子掉落下来,长发散落。不过不惑年华,她的青丝便有半数变白了。
卫栀和风息带阮逸芳回了房间,留下陆定白照看卫星澈。
昏睡中的少年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陆定白守在床边一夜未阖眼,一来是失眠了,二来担心卫星澈随时醒来。直到天边鱼肚泛白,系统在脑中提醒卫星澈黑化值下降,他才终于垂下脑袋,靠在床边闭上了眼。
……
陆定白是在床上醒来的。原本卫星澈睡得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刚下床,卫星澈推门进来了。阳光从背后洒来,在少年周身晕出一圈光。
恢复正常的少年笑道:“醒了?我给你带了午饭。”
午饭是一碗白粥,配了一点小菜。他们房间没有桌子,午饭便搁在橱柜上。卫星澈把橱柜搬到床边,让陆定白可以坐着吃饭。
“将就一下。正屋暂时去不了。”卫星澈说。
正屋就是卫栀和阮逸芳住的地方,那里是放卫天歌棺木的地方。
陆定白拿筷子的手一顿,问:“你娘又在用还魂术了?”
卫星澈嗯了一声。
真是不要命了。陆定白一口一口喝粥。粥已经凉了,不多久碗便见了底。
“阿澈!阿澈!”
卫栀突然冲进屋内,拽住卫星澈往外走。
“姑……姑姑,发生什么事了?”对于卫栀的称呼,卫星澈还不太能说得出口。
卫栀着急地朝正屋冲,头也不回道:“嫂嫂!嫂嫂被还魂术反噬了!”
****
棺木旁,一大滩暗红的血触目惊心。阮逸芳头歪靠在棺身上,鲜血不断从她的七窍中流出。
“嫂嫂!”卫栀哭着扑过去,“我把阿澈带来了!你快看,是阿澈!阿澈还在呢,你一定要挺住啊!”
听到声音,阮逸芳勉强抬起眼,看到了她的孩子。
她轻轻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他:“阿澈……娘失败了。娘救不活你爹。”
陆定白跟在卫星澈后面进屋,看到阮逸芳七窍流血的状态,望了眼一边的风息。
触及陆定白的目光,风息摇了摇头。
阮逸芳大势已去,他也没有办法。在受伤的情况下多次施展还魂术,本就危险至极,阮逸芳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其实阮逸芳和在场的人都清楚,复活卫天歌的希望很渺小,她的做法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她还是去做了。抛下一切去做了。
哪怕昨晚她的身体已到达极限,今天仍然选择施展还魂术。
卫星澈走到阮逸芳面前,跪在旁边,俯下身,让阮逸芳能碰到他的脸。
“娘……”
他沙哑着嗓音,唤出了十七年来第一声娘。
陌生的娘。
阮逸芳笑了,充血的眼睛湿润。
她的嘴唇翕动。
“对不起,孩子……”
对不起,生下了你。
对不起,没有抚养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