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去会一会那藏剑山庄的主人。
李相夷心想。
“这这这……少侠知道藏剑山庄在哪儿?”
“西湖边。”李相夷含笑看着那名伙计,笑意却冷冰冰的,不达眼底,无端让人觉得寒冷,“是吗?”
“对对对。”那名伙计忙不迭应是。
单孤刀问:“那……相夷你准备带哪些人一起?”
李相夷扬起下颌,骄矜道:“我一人便足矣。”
他吩咐道:“你们留守佛州,号召有识之士加入四顾门。”
李相夷的意旨无人胆敢反驳,是以杭州一行便就此敲定。
江水永无止境浩荡奔流,宽阔江面覆着许多渔船行舟,黎明时分的天呈现一派极为夺目的靛蓝色,月光逐渐暗淡,好似要从天际跌落到水中。
广阔长天三两排大雁振翅飞过,船上的灯火也逐渐稀疏逐渐暗淡,远处寺庙依稀传来“咚咚”的钟声,夹岸花草树木,都结着一层白霜。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撑着脸倚着船舷,一双秋水盈盈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凝视着随着船只行动荡开圈圈涟漪的江面。
他登船已有几日,包袱里的话本医书之类的都已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他一向很爱清静,即使无人相陪一人独坐也能自得其乐,此时却总觉有些无聊。
他四处张望,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道耀眼夺目的白。
约摸是李相夷。
他再仔细瞧了瞧。
果然是李相夷。
李莲花有些犹豫,正不知是否该上前与他寒暄时,李相夷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李相夷狭长的眼眸里蕴着淡淡笑意:“李神医,好巧,又见面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微笑着点点头:“是啊,好巧。”
李相夷一袭雪白的衣裳,怀里抄着一柄灰黑色的长剑,李莲花知道那柄剑便是少师——毕竟李相夷从不使剑离身,先前他在莲花楼暂住时也时常见,此刻却依旧细细打量了一番。
少师通体呈灰黑色,偏又在灰黑之中泠泠透出一股浓郁的青碧来,剑质如井壁般幽暗而明润,即使不出鞘,依旧可见扑面而来的清寒之气。
李相夷知道李莲花会武,也知道他习剑,他第一眼见李莲花的时候,除了被他的容貌气韵所震慑,那几乎圆融得返璞归真的剑意更让他无法忽视,只是与李莲花相处的许多日子里,李相夷从不曾见李莲花施展过任何剑法。他的生活似乎被柴米油盐占据,虽家缠万贯,却依旧在为生活奔波。李相夷总觉得他眼前这个人,身在江湖,心却不在,或许他的心也在江湖,只是同旁的人比起来,便觉得此人离得又近又远。
见李莲花不错眼地盯着少师,眼中甚至有一种......李相夷觉得他的认知出错了,因为他明显从李莲花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怀念。
怀念......他是在怀念“少师”?还是在透过少师怀念他自己的佩剑?李相夷暗道奇怪。
“李神医,相识日久,还从未见过你的佩剑,不知李某可有这个机会一观?”
李莲花对李相夷知晓他会武习剑一事毫不意外,听他问起自己的佩剑,眼中黯淡一瞬。
斩尽宵小陪他登顶武林至高又随他跌落东海的少师被他震断,曾经以为是亲情所赠的十八岁生辰礼的刎颈出世伊始便沾染着无辜者的鲜血。而他穿越到剑三世界后,赵清宁与李岁安也相继送过剑作为他的生辰礼,如今那三柄剑——和光与问心存放在长条匣子好好供在莲花楼一楼的衣柜顶,太平被他缠在腰间,习惯普通人的生活后,即使毒解,他也很少再动武,于是太平当真只“兢兢业业”缠在他腰间当好腰带的作用。
“我......”
还不待李莲花说完,李相夷便道:“抱歉,是李某唐突了。”
方才见李莲花神色黯淡,李相夷便知自己触及到他伤心事,于是先行道歉,又重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之前听神医说去北方,怎么现在却从南方的水路过来?”
“旱灾之后不过半月,朝廷赈灾的人就到了,我看他们妥善安置难民,处处井然有序,便去他们征用的医馆替人瞧病,可惜药材不够,只好南下来亳州买,我是跟着他们走的。”李莲花指了指甲板上的官差。
“神医要随他们北上?”
李莲花摇摇头:“我要去杭州。”
“如此说来,咱们的目的地一致,正好可一路作伴。”
“我去杭州为看我五姐,李少侠因何去?”李莲花戏谑地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莫不成?是要去游玩西湖?”
“李神医此言差矣。我去杭州是为了清源山的地契。”
清源山?
这个时候......李相夷就开始筹建四顾门了吗?
只是与他想要江湖拥有一个不依不附的存在不同,李相夷建立四顾门的初衷只是为了对抗金鸳盟而已。
“神医妙手回春,待我四顾门成立,神医可否在我门派任医师一职?”
“多日不见,李少侠游历途中必定遇上许多趣事。”李莲花笑而不语避而不答,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还有多久才能到杭州,“不妨说与我听听?”
七月暑热,岭南草木丰盛,密密的林子里聚着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热意,而岭南是不缺水的,南方一向是不缺水的,是以除了这燥热,整个岭南还笼着一股湿意。
一丛丛野生的紫薇花郁郁葱葱长在林中一条荆棘丛生的小道两旁,星星点点的花朵如云似锦开在枝头,四周藤蔓蜿蜒,蝉鸣声不绝于耳,草木林叶俱是能滴出水一般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