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旋身冷笑:“赵女侠医术超群独占鳌头,旁的人虽不如你,到底也是医者。一人医不好,便多请几人。集思广益。我就不信人人都是庸医,一个也瞧不出来病症。”
李相夷因李莲花晕倒而连续半月无醒来迹象,整个人的情绪并不十分好,此时便像那濒临爆发的火山,一点就炸。
而从金陵回杭州这一路,赵清宁也算是历经千难万险千辛万苦,此刻仪容不佳风尘仆仆,连身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便听得李相夷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如何能不生气。她当下便要抄起袖子和李相夷“理论”一番。
李妙善见两人“针锋相对”,温婉笑着打圆场:“清宁,李门主也是关心则乱。昨日裁缝新做了衣裳,我吩咐她给你也做了几身,等会儿给莲花诊完脉你就回去换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赵清宁闻言怒气减消,她“哼”了一声,看在李莲花与李妙善的面子上到底没有开口进行语言攻击,只是甩袖一挥,兀自进屋。
李妙善伸手揉揉太阳穴,对赵清宁孩子气般的行为颇为头疼。
“李门主勿要见怪,清宁……”
话音未落,李相夷已转身回屋守在李莲花身侧,又是一阵沉默无话。
李妙善张了张嘴,良久叹了口气。
这场景真是好生熟悉……该说不愧是同一个人吗?今时今日与昔年赵清宁李莲花针尖对麦芒的情况竟相差无几。
赵清宁伸出食指并中指轻轻搭在李莲花的脉搏上。如同那些大夫所言,脉象除了虚浮之外,确实没有异样。但为何人躺了大半月却依旧昏迷不醒?
赵清宁眉头微蹙,取出一根细长银针轻轻在李莲花中指一点,一滴血珠即刻涌出。她捏住李莲花的指尖,挤了些许鲜血在白瓷小碗,而后对着光仔细看了看。
猩红血液透着点点黑紫。那并不是正常人的鲜血颜色。
赵清宁心下了然,放下小碗,正襟危坐:“他的脉象确实没有问题。”
闻声,李相夷并未露出欣喜之色。
果不其然——
“只是,五脏六腑不知何故枯竭。”
李相夷脸色沉沉,神情则更为冰冷。明明好雨知春四处燃着炭火,他却觉得有人从四面八方给他泼了盆凉水,如坠冰窟。他闭了闭眼,艰涩开口:“有……解决之法吗?”
难得有机会见李相夷如此失态,若不是现下场合不对,赵清宁高低得好好欣赏一番他的态度神色。
她浅浅垂下眸子:“接下来我会替他施针,固元丹和那道医方且一日三次的用着吧。”
赵清宁说完,又再度细细打量李莲花。忽然,她心有所感灵光一至,借着取针的动作掩袖抬手起卦,片刻后目光忧虑难言掠过李莲花苍白如纸的脸庞,心里暗道无怪那些郎中瞧不出来——因为这很大程度上不是病症,而是天道规则的压迫。
握针、局针、提针、彼针、长针齐出,李莲花的情况逐渐趋于稳定。
听着床榻上的人不再微弱的呼吸,李相夷依旧没放心,只听赵清宁说:“虽然我用太素九针稳定了他的情况,但他的身体却更为虚弱了,而后续如何也未可知。他最近还是留在杭州的好,方便我就近察看。”
“好……”李相夷涩声道。
赵清宁午间施完针,临近黄昏时李莲花便悠悠转醒。
一直守在好雨知春的赵清宁替他把了脉,确定眼下无碍,李妙善则吩咐侍从传了些清粥小菜作晚膳。随后便合了门悄然离去,将空间留给李相夷。
两人默契地挑了条平常不常走的小道,只一径沿着石棱小路走,俱是默默无言。
快到上善若水时,赵清宁才絮絮开口,将心中猜测说与李妙善听。
“花花毫无预兆陷入昏迷,鼻窍出血。几乎所有郎中甚至我都瞧不出病症……我怀疑,是……在压迫。”
她说这话的同时抬眼瞟了瞟碧澄澄的天空,李妙善霎时会意,脸色忽青忽白,话语里尽是不解:“怎会如此?”
“约莫是……规则之下,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李相夷罢……”
只是如此看来,先前她回杭州遇到的山匪截杀、野兽拦路恐也是天道在阻拦。
李妙善素来温婉的面孔僵硬无比,她听懂了赵清宁的潜台词:“也就是说,唯有一方死亡,另一方才能……”
她艰难地挤出“平安”两个字眼。
赵清宁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她怅然地点了点头。
“这……”李妙善头疼,“这可如何是好?”
赵清宁不语。
良久,她忽然冒出一句。
“我在思考。”
她抬头仰望,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已经变得灰沉沉。
“什么?”
“此事是否要告知李相夷……”
“他有知情的权利。”李妙善纠结,“虽然我不想把意愿强加到他人身上,可他若是知道,必定会为了莲花心甘情愿赴死。我……”
她不忍心看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去死。
“他们两人都很重要,无论是谁受伤,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赵清宁觑眼望她,“妙善,我有个想法。”
李妙善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坚定道:“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