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驶向猎场大概要用两三个时辰,宫中的马车要比府里的宽敞一倍,里面还铺了柔软的榻,祁雪便也没客气,盖着带有淡淡檀木香的烫金玄黑披风又浅眠了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只听见车前的阿吉说了句。
“祁小姐,咱们快到了。”
桐狄才轻轻晃醒祁雪,帮她梳好睡乱的头发。
支开半扇车窗一看,天已然亮了。
山路虽然崎岖,但这马车做的大而稳,所以并不觉得很颠簸。
漫山遍野的金色和红色,渲染着,层叠着,如晚霞一般绚烂。
祁雪没见过这等风景,将窗子敞大了些,探出去脑袋瞧着。
冷风卷入车厢里面,吹灭了暖炉。
桐狄打了喷嚏。
祁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梁宥然准备的披风,但桐狄肯定会觉得冷,所以赶忙关了窗,让她再点上火炉。
桐狄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小姐难得有如此兴致……”
祁雪打断道。
“你带的包袱里应该也备了披风吧,既然我用不上了,你就穿上吧。”
“那怎么行,小姐的衣服我怎能穿。”
“你若是生病了,谁来照顾我啊。”
桐狄笑笑,拨弄着炉火道。
“小姐待我好,奴婢记在心里。但今日定有许多大人物在,奴婢可不想让宫里人觉得咱们祁府没有规矩。”
祁雪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祁小姐,咱们到了。”
阿吉叩了叩车门,祁雪才刚探出去半个身子,就有宫人们簇着来接。
祁雪本就不似一般名门贵女那般娇弱,被这前簇后拥着反而有些不自在,但只能强迫自己端着架子,不能失了礼节。
下了马车往周遭一打量,此处是块开阔的平地,观景位极佳,离水源也近,侍卫们间隔了几丈远站的队列齐整,在练场的观位处也支好了圣驾的休憩之处。
宫人们将祁雪带去落座饮茶,以待圣驾。
一盏茶还没饮完,就听闻马车队驶来的声音,众侍卫也整齐划一地转向声源处。
该是圣上来了。
祁雪想。
于是也赶紧起身行礼相迎。
这算是南越国的传统,每年皇室的秋狝围猎,圣上都会带着皇子皇孙一同到这龙脊山上,一是借此检阅下护卫队的训练成果,二是享受一下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
只可惜到了梁越这一代,并无太多子嗣,除了梁宥然是皇子以外,其余的都是公主,有三位已经出嫁,留在宫中的只剩下最小的云樱公主,和一个终日求佛修道、不问外事的长公主。
云樱公主独得圣宠,此行定会伴君侧,而出嫁的公主们也会携驸马一同过来。
人群渐渐近了,祁雪悄悄抬头看了眼,一队骑马的人走在前面,为首的是叶楸白,其余人估摸着是些武官。
众人陆陆续续下马、下车,祁雪便安分地拜伏垂首等待着。
感受到头顶上投来一片阴影,哪怕没有看见,也能感受到九五至尊周遭的压迫感。
“平身吧。”
梁越轻轻开口。
祁雪被桐狄搀着站起,只见眼前就站着许久未见的梁越,怀中抱着冲自己眨眼的云樱,梁宥然站在他身侧,虚虚地抬了抬手。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如此大礼,尽可免了。”
“谢皇上。”
祁雪颔首。
“平身吧。”
这一声是梁越身后的陈公公对着众侍卫说的。
紧接着,众人移步到练场高处的座位上,侍卫们也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操练式。
祁雪谦逊地走在皇室的后面,看着诸位公主女眷皆身穿绣衣罗襦,头上还戴了帷帐以遮挡面容,这才反应过来上马车前阿吉的提醒,暗骂自己太蠢,竟只顾着高兴,没弄清楚场合。
桐狄也很快反应过来,放低了声音问她。
“小姐,一会要不要找个借口去把衣服换了。”
祁雪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黑色披风裹紧了些。
“今日还能一睹祁小姐猎场上的风采?”
身后穿来戏谑但非嘲弄的声音。
祁雪回头一看,正是叶楸白。
祁雪轻轻翻了个白眼,不愿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与他拉开距离。挑了个偏位坐下。
“坐那么远作甚。太子,还不赶紧把你的太子妃请上来。”
“是。”
众人的目光霎时间落在祁雪身上,她只觉脸开始发烫,没给她回绝的余地,只能眼见着梁宥然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她看见紧挨着他位子旁边也摆了把椅子,成双成对的,同那些已成婚的公主驸马们的布局一样。
“是不是有朕这个老头子坐在这儿,你们放不开?”
看着祁雪将手搭在梁宥然腕子上,低着头红着脸走上台阶,而梁宥然脸上波澜不惊的,分明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但却像个风月场的老手一样。
“父皇说笑了。”
梁宥然随着祁雪缓缓落座,和梁越笑道。
见众人都已坐好,梁越侧侧身子,和陈公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