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回H山是有什么原因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生在那里,希望后面的日子也在那里。”
“您又要抛下白玲吗?既然白玲已经知道了。”
“我没有办法。”
“这样对白玲好像有点……”
“我知道,我欠她的太多了。”
院子里飞来了一只白色的小鸟,在绿色的枇杷树梢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两人就此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孤音听到旁边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可能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我就是太胆小了,只能这样将就地活着。那天离开后我是准备好寻死去的,但被他救下了。那天明明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夜路,还特地找了一块荒地……我以为马上就能解脱了,但却被他救下了,偏偏就被刚好路过的他给救下了……当时或许没被救下就好了,那种接近死亡的感觉太恐怖了,就像是进入无边无际、漫天黄沙的沙漠,虽然我从来没去过沙漠,但那种无助和绝望真实得让人害怕,每次想起我都后背发凉。”
孤音看着眼前这个平时犹犹豫豫、现在神色反而异常坚定决绝的人。“这里您舍得吗?”她指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幸福温馨的小院问。
“二十年了,这里能做的我都做了,该还的也都还了。”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再过几天吧,我也等不了太久。”
“走之前还要再见白玲吗?”
“算了。见过了,不再见了。”
“您没什么要跟白玲说的吗?”
“有,但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好像欠她一个交代,但欠她的又何止一个交代,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您今天约我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是,但也不是。”白秀娟扭过头温柔地看着孤音问,“你能给我讲讲关于她的事情吗?”
“白玲,她不挑食,有很多爱吃的,最喜欢的是小笼包和鸡腿;她待人热情热心,性格活泼,但内心细腻,看电影的笑点、哭点跟青山的小朋友一模一样;她总是说她很爱钱,平时也很节俭,衣服都是等打折了再买,但对青山的小朋友却很大方;她喜欢狗,不喜欢猫。我想想还有什么……”孤音看着不远处的屋檐思考着,直至听到旁边的抽泣声。
“真好,长大了,是个好孩子。”白秀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缝着蓝色花边的白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低声对孤音说,“姑娘,谢谢你。”
孤音瞟了一眼旁边的人,没有接话。
“姑娘,我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沉默了一会儿后,白秀娟问。
“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不要再跟她提起我,就让她像以前一样继续生活吧。”
孤音犹豫着,明明这就是白玲和白秀娟两人共同的希望,但她却没有办法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那天也是,虽然她当时顺势答应了白玲,但她觉得自己内心里其实并不希望白玲这样。她自己是已经抛弃了这个世界的人,但白玲不是,至少现在不是,她希望将来也不是。
“秀姨,家里来客人了吗?这是谁?”
孤音闻声抬头,看见一个男生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年龄大概二十来岁,因为身材比较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许多,他从一进门就直直地带着明显不友好的神色盯着孤音看。
“社区的,来问搬家的事。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哦。忘拿东西了。”
“那还走吗?要不吃完午饭再走。”
“也行。对了,老二今晚回来。”
“不是明天才放假吗?”
“他明天没课就提前回来了。”
“好,那我晚上给你们炖点排骨。”
“行。”说完,男子看着孤音问,“姐姐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孤音直接听出了那人客套下明显赶人的语气,随即对旁边的人说,“阿姨,那今天就先到这吧。”
“欸,麻烦姑娘了。”
“没有,应该的。”
临走前,白秀娟在院子里剪下了一枝满是红色果实的冬青给了孤音。
“这是我小时候家家户户里都会种的。”她对孤音说,“帮我带给她,别说是我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