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确定小阳最终要离开后，孤音就再也没有主动去看过小阳，她觉得自己应该减少对小阳的关注，以提前适应小阳的离开。

听白玲说今天张晔夫妇又带了玩具来看小阳，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小阳每次看到新的玩具都非常兴奋。

下午，孤音路过青山花园，在沙地那边看到了小阳和张晔夫妇，小阳手里拿着玩具在沙堆上堆起了城堡，笑着看着张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就跟普通孩子一模一样。

孤音既欣慰又难过。她知道钟燕飞或许是对的，小阳在有父母关爱的家庭里才能健康快乐地长大，然后他会慢慢地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最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在小阳身上投射了过多自己的影子和幻想，以至于产生了想要控制的欲望。

她自嘲地笑了笑，正当她打算回去的时候，她看到小阳望向了她这边。孤音微笑着朝小阳招了招手，但小阳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孤音怔怔地定在原地，手还滞留在半空中，当她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已经这么快就被嫌弃了的时候，看到小阳扭过了头，一拳把刚才堆起来的城堡推倒了，旁边的玩具也拿起来扔的到处都是。张晔夫妇似乎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茫然无措地看着彼此。

孤音知道这是张晔他们和小阳磨合相处的机会，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判断，她的身体就已经先行一步，直到走近看清小阳那生着气倔强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她从来没有安抚过小阳，之前只要有钟燕飞在就没有问题。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孤音问一旁的张晔。

“没有。可能刚才沙堆堆得有些问题，小孩子发脾气、闹情绪很正常，不用担心。”张晔似乎立马适应了小阳的情绪，说完拍拍小阳的背安慰着小阳，一旁的陈聪也微笑着对孤音点了点头。

“好，那有事叫我们。”孤音说完抬起手打算摸摸小阳的头，但被小阳给躲过去了。看来小阳的气还没有完全消，孤音心里这么想着，她觉得还是得去找一下钟燕飞，难得小阳和张晔他们最近关系亲近了一些，但今天小阳的情绪看起来明显不太好。

谁知刚转身，孤音就听到了小阳泣不成声的哭喊：“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看到孤音转过身来，小阳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因为我不听话。”

孤音当即就僵住了，她感觉心一下子被揪到了嗓子眼儿，胸口也被紧紧地攥着，眉头不由地跟着皱了起来。

“我会好好听话的，以后的康复训练我保证会认认真真地做，你们不要不要我……”

孤音感觉自己这几天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低落情绪一下子又爆发了出来，她想说什么安抚的话，但怎么也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喉咙也像堵住了似的，哽咽着发不出声来。

“怎么了？”

听到身后钟燕飞的声音，孤音揪着的心稍稍好了一些，稍微恢复了些理智。

“小阳，你怎么哭了？”钟燕飞说完把小阳一把抱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要把我送走？”小阳双手托钟燕飞的脸，直视着钟燕飞的眼睛问。这是之前康复师教他的——说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别人才会认真听。

“听谁说的呢？”

“他们都这么说，不然你们最近怎么都不来陪我玩？”

“你跟哥哥姐姐玩得不好吗？”

“但我好想你们，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们一直都很喜欢小阳，最喜欢小阳了。”

“真的？”

“嗯。”

“那你们还会送我走吗？”

“你不想和哥哥姐姐们玩了吗？”

小阳直到现在才把视线从钟燕飞的眼睛上收回，回头看了看张晔夫妇 ，然后低下了头，手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两个哥哥姐姐也很喜欢小阳，他们家里有好多书，还有建筑模型，小阳想不想去看？”

小阳仍旧没有说话，但好像是在认真思考，看起来似乎有些心动。

“那还会回来的吧？”一会儿后，小阳问。

“会。”

“那去的时候你们也陪着我去？”小阳说完看了看钟燕飞身后的孤音。

“嗯。现在开心了？”钟燕飞说着，捏了捏小阳的脸。

“今天还要给我讲故事，你好久没有给我讲故事了。”小阳擦了下眼泪笑着说。

“好。”

“姐姐也一起。”

“好。”

两天后，张晔夫妇一大早就开着车来接小阳。孤音发现自己在小阳的事情上总是缺乏理智，有自己最近情绪的原因，也因为她一直没有像对待青山其他孩子一样的对待小阳，所以她后面还是尽量地避开了和小阳相关的事。

那天是钟燕飞和白玲陪着小阳一起去的，直到快下班才回来。她在楼上看到了小阳，小阳看着一脸笑盈盈的，而且始终是笑盈盈的；从办公楼前路过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孤音这边，然后便跟着钟燕飞往宿舍那边走了。

孤音那天下班第一次没按时走，她收拾好东西，在食堂磨磨蹭蹭地吃完晚饭，然后就在宿舍门口那条路上等着钟燕飞，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钟燕飞从宿舍楼里出来。

“今天怎么样？”孤音走上跟前直接问钟燕飞。

“既然这么关心，今天干嘛不自己去？”钟燕飞笑着问孤音。

“不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