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音平时喜欢宅在家里，偶尔出门的休闲娱乐也是在室内，比如去书店看书、去咖啡馆写作、去剧院听音乐会；但自从上次和岚姐他们一起去了S山之后，她心里似乎隐约着想要再回到那个清晨。
那天跟黄西说她想去露营时她并没有撒谎。孤音从小在乡下长大，小时候的夏天特别的热，爸妈会在院子里或者房顶上撑一个蚊帐，一家人躺在蚊帐里看星星，听蛐蛐和青蛙的叫声。这么遥远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了，也不敢想，因为回忆有多美好，心里就有多痛。
五一那天他们几个一大早就出发了，去程是大智开的车，孤音和黄西两个坐在后面，一路上聊了许多大学时候的事，孤音感觉自己在某一刻产生了错觉，仿佛突然穿越时空，回到了当时的某个时刻，那时她单纯幼稚，但带着意气，自信又自卑。
“想什么呢？突然这么安静。”黄西和前面的两人正聊着，突然扭头问孤音。
“我在听你们聊。”
“一直都没问你 ，你在这边待得习惯吗？燕飞有没有替我好好照顾你。”
钟燕飞听到黄西提到自己，便安静下来，回过头看向孤音。
“挺好的，这边节奏没那么快。”
“那也挺无聊的，你之前节奏那么快，能适应吗？”
“一开始也不适应，一天什么正经事都不做会有愧疚感。”
“现在呢？”
“后来发现确实没那么多要做的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变懒了。”
“我知道A城的事对你有些打击，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当时的运气和遇到的人的缘故。你看你每次跳槽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说明你的实力还是很受认可的。”
“这么抬举我啊。”孤音从A城回来的原因从未跟任何人提过，但黄西说的也是原因之一，她想起了前几年在A城的种种，发觉自己最近突然变得感性起来，以前的她不敢真正地去审视过往。
“你现在除了看书和瑜伽，平时还做些什么？”
“没有了吧。”
“室外活动呢？比如徒步、爬山什么的。”
“比较少。”
“今天感觉你开心了许多，回头让燕飞多带你出来玩。”说完黄西问钟燕飞，“可以吧？”
“没问题。”钟燕飞大方地应道。
孤音疑惑地看着黄西，这人自己都是带着问题跑回来的，现在还这么热心。她给黄西使了个颜色，低声问：“和好了？”
黄西顺着孤音的视线看了眼前面正开着车的大智，摇了摇头。
“那你还操别人什么心。”
“担心你呗。这次回来感觉你比刚离开A城时状态好很多，当时看你那样离开，我一直放心不下。”
孤音本想说一些让黄西宽慰的话，但想了想，最后只说了声“谢谢”。
“我们是朋友，对吧？一辈子最好的朋友。”黄西问。
“这话心里知道就好了，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不时刻提醒你，你记不住。”
“嗯，是。”
中午到了露营地，钟燕飞提前联系了山里的向导朋友，向导开着车领着他们往后山人少的地方开。经过一个山洞的时候，耳边瞬间安静下来；刚出洞口，一阵清风迎面而来，还有耳边小河的流水声、鸟兽的啼叫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孤音觉得此刻她才有了听觉，可以听清楚周边原本的声音。
河岸边堆叠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河面上笼罩着一层蒙蒙的薄雾，岸的另一边枝繁叶茂，隐秘了所有的道路，平静的河面像镜子一样映照着此刻明媚的蓝天和流动白云。
黄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周围的青山绿水，酝酿了半天，缓缓吟道：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有会稽山阴之兰亭。”
“《兰亭集序》？”
“嗯。”
“是不是不太应景啊？”
“我记得有几句挺应景的，但现在突然想不起来了。管它呢，总之现在很适合吟诗作赋一首。”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孤音随口背了几句，然后问黄西，“是这几句吗？”看黄西直盯着她不说话，似乎不太满意，正当她打算接着往下背的时候，黄西打断了她。
“疯子。”
“这就疯子了？”
“你问问他俩谁会背？”黄西说完看向大智和钟燕飞。
“我忘了。”钟燕飞摊摊手。
大智看了看黄西，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把你忘了。你从小临摹到大，估计倒着都能背。”
“倒着背应该背不下来。”大智认真地回答黄西。
“这么较真儿干什么？你顺着写下来，倒着念不就行了。”
“这样也行吗？”
“我说行就行。”
大智没接话，听话地点了点头。
看到两人又恢复到平日里甜到腻歪人的样子，孤音和钟燕飞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放下心来。
大智和钟燕飞两人把食材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然后就找了个平坦的空地开始搭帐篷；孤音和黄西两人则开始生火，准备午饭。虽然他们这次也带了鱼杆，准备下午钓鱼，但带的食材还是不少，他们边烤边吃，不知不觉间吃了许多。
慢悠悠地吃完，四人瘫坐在露营椅上，一句话没说，直到快要睡着的时候，黄西突然笑了起来。
孤音睁开朦胧的眼睛，问黄西：“又怎么了？”
“哈哈哈，你看那个鱼骨头。”黄西指着餐盘里那个像标本一样干净整齐的鱼骨头对孤音说，“这肯定是燕飞吃的，大智每次吃鱼都跟猫啃得一样。”
“猫不是应该更擅长吃鱼，吃得更干净吗？”
“不不不。”黄西摇摇头，“猫会把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孤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燕飞，你这鱼怎么吃的？你要不教教我们怎么能吃出来这么完美的鱼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