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碧瓦,深宫高墙,枝头绿叶已出现由绿转黄的迹象,枯叶零零散散飘落,于空中打了个圈,落到石砖。
宣政殿大臣举着笏板不发一言,清晨的早朝气氛严肃紧张,暗流涌动。
这时,殿外有士兵高举来信骑马直奔大殿台阶,下马飞奔高喊:“报——大理寺少卿陆奚赈灾时被洪涝卷走,生死不明!”
声音由远而近,人未到先闻其声。
众大臣皆是不敢置信,“什么?!”
宋徽珏保持原来的动作不变,好似不管他的事一般,相比其他人,反应稍显冷静。
宋帝左手撑着侧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方向,神色莫辨。
在场所有人,要说反应剧烈的,得属沈侍郎。
整个上京传遍了陆奚向沈夕谙一介落魄嫡女下聘的事。
先前不少人因此羡慕嫉妒,如今知道此事,只怕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
而这一切也是后话了。
沈老爷闻声,下意识睁大眼睛,身形不稳的踉跄两步,几乎立刻想到了同时远在芙蕖镇的沈夕谙。
陆奚出事,那作为未婚妻的沈夕谙该如何自处。
陆奚的事,沈夕谙知道了吗?
—
芙蕖镇几日前。
沈夕谙得知陆奚出事的消息,不敢相信地往后退步,失神间撞倒小凳,杯盏,仿佛感受不到痛觉,后背挨到墙壁才停下动作,放轻声音。
“你说什么?”
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刺激的女娘,扶住旁边的墙壁,强撑着稳住身形,耐心等候侍卫答话。
她安抚自己,方才一定是听差了,陆奚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侍卫见到沈夕谙如此强烈的反应,心有不忍,犹豫片刻狠心偏开头,忍着心痛向她道明事实,“少卿大人,为救落水孩童被洪水卷走,下落不明。”
女娘身形摇晃,似还未从方才那句话回神,抬手捂住嘴,喉咙像有股无形的力量掐住,发不出声音。
“皖皖吾爱,见字如晤。”
信上所写恍若昨日,旧人不在。
“待来年秋序,林红柿子繁。雁群往南迁,与卿结连理。”
“但我已经向贵府提亲了怎么办?”
陆奚,你又骗我。
眼角的水润一闪而过,沈夕谙立刻偏头,借着阴影挡住自己的面容,压住喉间哽咽:“我知道了,你走吧。”
侍卫作揖离去。
房门被合上,听到关门的动静,沈夕谙如蒙大赦地卸下力气,身体顺着墙壁瘫软滑坐在地,任凭脑子里的回忆翻涌席卷。
“婚期定在明年夏天,就七夕吧。”
“只是太晚,总担心出差错……”
一语成谶。
沈夕谙不是不知陆奚离开的这些日监视的视线少了几道。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是做此打算。
回想起自己近日的赌气,陆奚每每回来,面色疲惫,撑着几分力气来面对自己,得到的皆是冷脸不语。
“我只问一遍,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好,这是你说的。”
那日气急赌气,竟成了最后一面。
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过话。
沈夕谙啊,沈夕谙你这四天都在干什么……
窗前黄昏落日,女娘靠在墙角噤声不语,细看脸颊两边隐隐有斑驳的泪痕,地板上,是没完全干透的水迹。
“姑娘,该用膳了。”
阿荔随沈夕谙一路出京,只是这段时日被陆奚安置在别的地方,如今出事,侍卫无奈将人带了过来。
沈夕谙听到动静,垂放在地面的纤指微动,好似刚从梦中醒来,声音带着沙哑:“放门口吧,我等会自己拿。”
“小姐……”阿荔语气担忧。
沈夕谙神色郁郁,不欲与她多言,“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阿荔双手抓住裙摆揉搓,犹豫不已,回眸看了眼侍卫长,见后者摇头示意,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去了楼下。
沈夕谙安静片刻,等到门外没了声响,方撑起沉甸甸的身子站起,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她又缓了好一会,才推开房门把晚膳端进厢房。
经过一番发泄,她此时情绪已重回冷静,细细捋着发生的一切。
沈夕谙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边吃边回想侍卫长描述的发生经过。
落霞镇和芙蕖镇相隔不远,雨势开始并不严重,陆奚也会凫水,不至于下落不明。
再者,堤坝修缮进程已过大半,水流湍急,远远不到下落不明的程度。
须臾,脑子里闪过道关键的白光,女娘停箸,神情惊愕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