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另一种情况,落霞镇监视视线变少,只留了大概三四人的模样,那剩下的人去哪了?
还有,自己都发现了,那么陆奚定然比她更早知道。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波人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而自己,是对方计划中的变故。
陆奚此去,有去无回。
沈夕谙握住筷子的手不觉松开,啪嗒落地的声音唤回她几分神志。
“……”沈夕谙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保持沉稳:“冷静,冷静。”
“陆奚既然敢去,说明他料到此事,按照他的性子,不会不告而别,一定会留下什么东西的。”
“对……没错,没错。”沈夕谙心神一动,猛地起身跑到梳妆台前取出装着玉栀流苏簪的木盒。
褐色的木盒上方,砸下滚烫的水迹,沈夕谙抬头盯着天花板,硬生生将涩意强忍回去。
缓和好状态,女娘做好准备解开木盒盖,看到簪子下头空无一物,原想就此作罢。
中途欲要把簪子放回去时,视线甫一触及里面垫着的丝绒巾帕,她眼眸一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揭开。
果然不出她所料,巾帕下放着一沓信纸,隐隐看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墨字。
丝绒巾帕带着些许厚度,贴合盒底,很容易以为二者相连,遭人忽视。
沈夕谙目光直盯盯地看着信纸,踟蹰伸手取出,她心底莫名发慌,有种不祥的预感。
摊开信纸,白纸黑字,字字句句简明扼要,来到芙蕖镇起,陆奚一切奇怪刻意的举动变得有迹可循,如同遮住月亮的薄雾被轻风拂过,清明可见。
原想至少不牵扯到沈夕谙,奈何还是没能做到。
或许,从他和沈夕谙之间有了羁绊起,沈夕谙就已经身在这场争权的漩涡。
沈夕谙立马把信纸合上,连忙看了眼房门窗户,确认都已经关紧锁上,她才慢慢松了口气。
泪痕干涩,沈夕谙眼角湿润,隐隐欲要再度落泪,她猛地抬起头,硬生生逼自己忍回去。
一柱香后,单薄的宣纸被折叠成巴掌大小,重新放回木盒,以防万一,沈夕谙找了块实木一同压住,再覆上巾帕,边角用浆糊粘严实,制造出簪盒实底的假象。
临摹版是为防意外,沈夕谙待到夜深人静,悄悄摸到隔壁房间。
阿荔穿着白色寝衣,睡眼朦胧,一副困意正浓的模样,见沈夕谙突然来找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阿荔揉了揉眼睛,捂嘴打了个哈欠,看到沈夕谙敛容屏息,连忙止住哈欠,正襟危坐。
“小姐,这么晚有事吗?”
沈夕谙目光划过不忍,仔细打量眼前少女稚嫩的面庞,“阿荔,你跟着我多久了?”
此事太过危险,不能贸然将阿荔牵扯进来。
阿荔歪头,察觉她今夜情绪不对劲,正色道:“从小姐五岁起,奴婢就开始跟着小姐了。”
“如果小姐不信任他人,阿荔,是小姐最放心的依靠。”
无需沈夕谙多言,阿荔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许原因,每当沈夕谙要交代她办事,都会露出这副表情。
亦或者觉得这件事好像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是,沈夕谙这些年的遭遇旁人约莫一知半解,阿荔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姐,是世间最好的人,是沈家那些人两面三刀,才会变成这样。
所以,为小姐办事,她毫无怨言,即便赴汤蹈火,她也在所不辞。
陆少卿不在了,小姐只有自己了。
如果连她都要离开,那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太让人心疼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可怜。”
“阿荔才不可怜小姐,阿荔是心疼小姐!”
许久以前的记忆此时重新想起,那年沈夕谙母亲刚逝世。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这个尚未及笄,便失了母亲的少女身上。
“阿荔……”面对阿荔,沈夕谙说毫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她忙地抓住阿荔的双手,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照映在二人之间,噼里啪啦的火花从灯盏中溅起,为气氛添了几分严肃。
沈夕谙一眨不眨地看着阿荔的眼眸:“接下来,我的话你每一句都要记清楚。”
阿荔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郑重点头。
半个时辰过去,阿荔从惊愕到恐惧,而后满脸忧心地盯着沈夕谙,面对她的计划想要反驳,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无力感油然而生。
“小姐,阿荔不能离开你。”
沈夕谙心软一瞬,抿紧嘴唇,下狠心道:“你必须离开。”
“他们没从陆奚身上找到的东西,势必会怀疑上我,真迹你带走,临摹我做了手脚,如果坚持不住,我就把这份交出去。”
沈夕谙不禁软下语调,杏眸倒映点点烛火,翻涌着粼粼微光,她展颜一笑,“放心吧,你家小姐我才不会有事。”
“阿荔,身为主子我没带你过过什么好日子,现下……居然还要让你涉险。”
阿荔知道沈夕谙要说什么,她打断话语,摇了摇头,眼眸弯弯:“小姐和先夫人是顶顶好的人,没有小姐,阿荔估计会过的比现在还惨。”
“所以,小姐不需要愧疚,无论小姐作何决定,阿荔都支持小姐!”
连续几日弥漫的雾霾在此刻一扫而空,沈夕谙眼眸微动,伸手揉了揉她乱蓬蓬的发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