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那个医生说检查的结果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周季这么大的孩子记事儿不记人，也很难说是为什么，真的想深究这件事建议带他去看看精神科。但是，以医生个人的角度来看，也许在孩子很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必须要忘记以前的人的事情。

奶奶跟周季父母说过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于是周季不再频繁的出入医院了。

于是虽然不记得人但是会偷听的周季知道了，自己有个秘密，就是不用记住身边的所有人，因为这是个秘密。

杨子的告别仪式在三天后举行了。一向阴郁的天当天倒是见得几分晴朗。

杨子的妈妈在周季父母赶到的那天下午哭哭啼啼的来了。倒是老杨，在告别仪式前才坐着老周临时找的车直接到了火葬场。老周很难怪他，自己的老战友好几年前就中风了，现在的腿脚还不好一瘸一拐的，家里的一应事务都是老婆在照应。

告别仪式的人不多也不少，其中也有少数说风凉话的。周季没有理会，人已经死了，事后的评价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了。

齐立雄也来了，坐出租车没有开他的车，很低调，但是高大强壮的黑衣人很难低调，所以和乐队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莎莎没有来，她是被杨子的富婆女朋友上门推了一下才摔倒的。现在孩子保住了，爸爸却没了。在莎莎被推摔倒的时候她也设想过到底未来应该怎么办，现在似乎不再需要思考了。

周季怕莎莎情绪不好让丁菁菁陪着，丁菁菁还是来了，她说自己的父母听说莎莎出事就过来了，陪着莎莎。

杨子和莎莎或许真的是同类人，成长的关怀来着父母以外的其他人。

该来的都来了，周季不想再看告别仪式的流水流程，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停车场点着了一根烟，恍惚中，一辆黑色的宾利开过来。

周季默不作声的看着这辆车，仿佛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车停到不远处，后座的车门打开，关知晗一身黑衣从车上下来。

那是周季不认识的关知晗，大背头，西装衬衫领带西裤皮鞋。

“你到底是谁。”周季看着他问。

“我叫关知晗。”关知晗回答他“是个医生。”

那个银发眼罩那个夏威夷花衬衫那个抱着他笑的青年...周季忽然觉得他才是个演员，至少他在自己面前有很多面貌。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到酒吧去，为什么出现在你面前，难道不是你出现在我面前么。”关知晗笑笑，他笑的时候还是那个关知晗，关医生，知晗，小晗晗。

“为什么要和我打招呼，是因为好奇么。”

“是。”

“那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出去。”

“为了看看那时候的少年现在怎么样。”

“那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不是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么？”

“为什么，为什么答应我，是因为同情我么？”

“嗯？”关知晗无奈的笑笑。

音乐响起来。

“再不过去就晚了。”关知晗上前拍拍他的胳膊。“杨子在等你，我们一起进去吧。”

“杨子已经死了。”周季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你现在又是为什么，同情我么，同情我失去了朋友，同情七年前的我，失去了我奶奶。”

“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关知晗忽然怒了“我像是那种要同情你的人么，七年前我为什么要出现，因为那是我奶奶的忌日，我救她只是不想她也默默的死去，她死了，但是她至少有你有你的父母！该被同情的难道不是我么！”

周季愣愣的看着关知晗走向告别厅，追了上去。

关知晗只是进去鞠了三个躬就退了出来，和周季擦身而过并没跟他说话。

“关...医生。”周季追着他又回到了停车场。

“周季。”关知晗似乎平静了许多“我要离开了。”

“啊？去哪儿？”

“先去欧洲再去美国。”关知晗打开车门“我的行程提前了，我告诉过你，我不会在这儿停留。”

“我等你回来，不管怎么样，我会等的。”周季任由他坐进车里，轻声而坚定的说“只要你回来，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同情我么。”关知晗看了他一眼。

“我会等的。”周季低头。

“再见周季。”他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