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有点不耐:“怎样你才能不干扰我站岗放哨?”
"跟我走呗,兄弟,给句准话。"丧钟重复道,他伸出右手,揽住里斯的肩膀。
里斯清楚丧钟说的跟他走是指为他干活儿,放弃他目前表面上效忠的腐败又邪恶的机构,他突然想此刻抽烟也许是个不坏的主意,适合坦诚的氛围被月光、硝烟、静夜营造得太成功,这让隐瞒显得格外困难。
"我不反感跟着你……"
“你要说但是了。”
“……每个人都有其使命。”
丧钟突然道:“你的使命就是干翻米国政府直接支持、训练的军队?”
里斯瞬间就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丧钟的接触范围。
"……操。"里斯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有那么两秒他好像说不出来半个字,等着两秒过了,他抬手把胸前的通讯器给关了防止自己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被更多人听到,终于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雇佣兵。
丧钟显得坦然极了,好像根本没有对里斯耍心机似的。
“这次任务的确不违背你的原则,就是去联合国投票,大部分成员国也站在我们这边,高地和水源都属于这个国家的人民。只是你忠诚的玩意儿再一次站在了国际社会的对立面,为强盗和侵略者背书,用纳税人的钱给他们提供资金、物资和军援,滋养邪恶,沦为帮凶。”
里斯开始庆幸自己在战场上戴着头套,不过里斯没有下作到以此要挟把他逼到绝境,那并不是雇佣兵的目的。
丧钟只是希望里斯能以直观的、彻底的、洞察的方式看清楚米国政府的真面目,挣脱那道枷锁,走向自由,有机会去捍卫他真正信仰的东西。
有什么比把他带到米国亲手制造的地狱更有说服力呢?
里斯嗤笑了一声:“你了解我,又不那么了解我。”
“死心吧我绝不会跟你走”这样的决绝态度杀死了谈话。
完成任务后里斯回帐篷躺下,第二天早上快四点的时候,他终于睡熟了。
他没发现同个帐篷里的丧钟坐了起来,隔着走道看他。探员的睡相不差,他侧着身体,弯曲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一只手臂伸出来,手心向上,自然地搭在床上。
丧钟坐在那里,借着从透气窗处一点点亮起来的晨光,看着那只修长完美的手。白天它是那么紧绷,那么强大,轻易收割生命带来宝贵的胜利,此刻它就在那里,无害,放松,没有防备,朝着丧钟的方向,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握上去一样。
等到外面的声音开始响起来,里斯从深层睡眠中出来,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丧钟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把帐篷附近的人远远打发走,自己去了指挥室。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好坏善恶并不是那么界限清晰。
雇佣兵们服务的军阀其实算不上正义之师,他们只是不那么坏而已,没有十分成熟的行动纲领或原则,也不会有什么民贵君轻爱惜百姓的思想,只是十分直白地将人口视为资源,因此会给平民留口饭。
至少不会炸水源,对吧?
里斯目前所在的这只军队成分复杂,有军阀私人的队伍,有附近村落的民兵,也有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像乌合之众,但就是这样的乌合之众,和对面的经过专业训练装配先进且统一的军队打得有来有回。
在一次合作作战中,里斯冲在最前面,被对方占据优越地位的机枪手盯上了,险些被射成筛子,多亏了友军出手帮忙。
里斯看着那人,如看草原上的星星之火。
那是一个丢失了一只耳朵的狙击手,这里轻度残疾很常见,非要说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他还不到十六岁。
里斯后面了解到,那年轻的战士十二岁就拿起了枪,因为极具天赋,在某次战斗中大放异彩,成为了一名狙击手,他手上的战绩,足够让大多老兵汗颜。
不过他是一名虔诚的教徒,将这一切归功于神。
里斯尝试用简单的当地语言和那名狙击手交谈,本来对方显得兴致缺缺,但在他递上一包香烟后,谈话就顺利了很多。
“我的事?你是记者吗?”狙击手不以为然,但他看在对方的勇武上没再说什么,“我一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矿上,有一天都被打死了,我对着神像许愿,希望能在这里活下来。醒来后,我的右耳和那只耳朵的听力没了,我变得特别会用枪。”
“神真的听见了你的祷告吗?”
“我不会把它说成是祷告。”实际上,他那时候在诅咒神瞎了眼,不作为。
但奇迹发生了。
年轻的战士说:“那个矿洞里的确有一个神明显灵的传说,但什么‘颠覆世界’是乱传的,他们不懂我们那儿的方言,实际上,它的意思是——”
“——逆转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