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七看到天开始坍塌,大地开始旋转,洪水从天上的缺口咆哮着涌进人间,陈弈念的身影也变得崎岖诡异,蒲七感到自己被一把利刃直直地插进了心脏,他再也承受不住这锥心之痛,任由自己向下坠去。
直到蒲七的头重重砸在地面,深深的无力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五感,眼前是无尽的黑暗,耳边是若有若无的陈弈念的呼喊声...
渐渐地,蒲七已经听不到声音,他看到一道白光突兀的出现黑暗中,离自己越来越近,和八年前在火场上救自己的那道身影缓缓重合。
在这八年里,蒲七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只有成为最好用的那把刀,才能有选择任务的机会,他不分昼夜的训练,不断地挑战比自己级别高的杀手,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越来越多。
他不在乎自己受多少伤,伤疤是否已经遍布全身,他愿意以此来换取和陈弈念的重逢,接到任务后,他为了梦想了八年的完美逃离计划,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兵书,所有的地图,整天整夜的推演计划,计算各种意外情况发生的概率,不断填补计划中的漏洞,一刻也不舍得休息。
他想,只要陈弈念愿意和自己走,再也不扔下自己,他愿意原谅他八年前的不告而别,他愿意把他积攒了八年的思念细细的讲给对方,他坚信他们之间一定会有更美好的一起度过。
但是,现在看来,只有自己傻傻的被困在原地,守着那份无人在意的回忆,把它当作珍宝捧在手心,日日夜夜拿出来端详。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掌控。
情绪大起大落加上不眠不休赶路造成的体力透支,使蒲七短暂的昏迷了过去,陈弈念只好把蒲七带回寺庙里,把他放在自己刚铺好的稻草上。
陈弈念正想拿手去试试他脸的温度,转眼蒲七就醒了。
他看着陈弈念近在咫尺的脸,一手回握住陈弈念的手,一手抚上陈弈念的脸颊。
他有些病态的说,“没关系的,哥哥,我记得你就可以了。”
“你会记起来的,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蒲七手上突然发力将陈弈念拽进自己怀里,陈弈念还未反应过来,只当他是没力气了,便任由他靠近了过来。
蒲七感受到他的顺从,将两人的心跳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定了定心神,抽手向陈弈念的脖颈利落一砍,陈弈念便脱力晕倒在了自己怀里。
蒲七双臂紧紧地将陈弈念锁在自己怀里,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得将他安置在稻草堆上。
陈弈念就是蒲七的一味毒药,他以深中蛊毒,并以此为活。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灌入陈弈念口中,这份药是他自己照着医书调的的,确保能让人晕上三个时辰,又不会损伤身体。
他看着陈弈念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却不再平静。
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弈念要假装不认识他,明明八年前是他主动救下他,照顾他,又不告而别离开他,好像一切全部掌握在他的手里,现在还要装作不认识他。
蒲七怒火中烧,恨意不断攀升,像以前无数个被陈庚当狗命令的时候,他感到不公,他只是想要一点温暖,除了陈弈念,这世上,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可内心又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一切的源头都是陈弈念,都是他引起的,可他现在却还要和自己撇清关系,蒲七简直想要把陈弈念杀了,抱着他一起入土,让他不能再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陈弈念之于蒲七如同瘾君子见到五石散,他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吸引着蒲七,让他沉醉,但等他醉生梦死之时却又抽离出来,让他患得患失,爱而不得,爱恨交融。
蒲七拿出准备好的一身新衣服,简单给陈弈念换了个装扮,确认把他带走时不会被别人认出来。
“你的身边只能是我,只能有我。”
然后把陈弈念背起来,把他的脸放在自己的颈窝上,等着门外没什么人了,就偷偷的溜了出去。
整个平城和临安的路都印在蒲七心里,很快他就找到了方向,迅速往自己事先准备的落脚地赶去。
蒲七听到陈弈念平稳的呼吸和自己急促的呼吸交织,热热的气息喷洒在蒲七的锁骨上,烫的他又回味起刚才和陈弈念拥抱时感受到的温暖和沉迷。
他开始回想,上一次拥抱是在什么时候。应该是八年前他不告而别的前一天,那时候蒲七伤寒未愈,他又嫌药苦,于是在陈弈念怀里撒娇耍赖就是不愿意喝药,陈弈念只好拥着他轻声哄着,“如果你乖乖把药喝完,我就再奖励你一块糖怎么样?”
蒲七又想起来他见到陈弈念第一眼时,也是在他怀里。
他好像永远都放不下陈弈念怀中的那点温暖,这是他永恒的渴望。
他要占据他,独享他。
蒲七不知疲倦的赶路,他想赶在陈弈念醒之前找到小屋,他要先把陈弈念安稳下来,他才能确保他不会离开。
赶在天黑之前,他们到了小屋。
一个很小的房子,没有窗户,只放了一张床,两份被褥,床的四角都额外装了四个手铐,空地上边放了一个板凳,一张桌子,一盏灯,和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