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在家中叽叽喳喳的克莱拉,这次破天荒地没作声,直到她目送嘉韵身影离开,又停了一会儿,才凑到父亲跟前发问:“爸爸,您为什么这次不去伯爵家呢?”
戴维斯先生愣了下,拿起张今早的《泰晤士报》,淡定回答:“跟你说过呀乖女,西约克郡那边公司里,印度过来的料子出了问题,非我本人去解决不可。”
克莱拉歪着头瞧自己父亲,狡黠一笑:“我的好爸爸,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您的马车夫可是说漏了嘴,您去西约克郡就待了一天,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赶去伦敦了。难道伦敦也有生意场上的事情十万火急不成?”
戴维斯先生抚掌大笑:“好你个克莱拉!眼线都安插到我身边来了。这个伶俐劲儿倒像我!”
“嗨!”克莱拉调皮地跑到父亲后面给他揉起肩膀来,“您可别这么说——我就是多留了个心,毕竟这趟出行关系到我的大事,我不信公司的事儿在您这里,能排到我前头来。”话说到这里,她停下手上动作,又把父亲的转椅转到她对面,当仁不让地直视着戴维斯先生的双眼:“所以呀,必有缘故。”
然而这一次,惯常依着女儿的老父亲却没有就范。他只是不疾不徐地又抿了一口茶,耐心答语:“你且不要心急,此事我自有道理,需从长计议。”
克莱拉忽然感到一阵茫然,父亲这话笃定沉着,再没有她能争辩的余地。她觉得自己需要从头回忆下,这趟庄园之旅到底是如何节外生枝了,竟到了她也不能够影响父亲的地步。
房间里愈发寂静了,甚至比嘉韵刚刚在时更显压抑。布谷鸟趁人不备,从报时钟里跳出来“布谷布谷”,吓得克莱拉一激灵。
“父亲,”她的语调也瞬间严肃起来,丢了小丫头的那份甜腻,“那您这个月底,还去伦敦见钱伯斯伯爵夫人吗?”
戴维斯先生很少见女儿这么认真,他沉思了一小会儿,叹了口气:“去吧。去还是要去的。”
那边厢,钱伯斯府上的大公子,也在追问伯爵夫人同样的问题:“母亲,月底到伦敦这趟,我陪您一起吧?”
伯爵夫人还沉浸在她那幅鲁本斯之中,她盯着画面中央的女主人,神往不已:“阿尔伯特,你看啊,她多淡定——好像什么事情都吓不退她一样。”
她的大儿子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陪她一同观赏起这幅全家福:“是的,妈妈。您和她一样,您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她苦笑一下,摇摇头看着大公子:“谁知道呢……阿尔伯特,我总有种预感,和戴维斯家里这亲事,还远没到板上钉钉的程度。”
“要不还是我自己先去见戴维斯这个老狐狸吧。”伯爵夫人烦躁地扶了扶自己光洁的发髻,用手示意儿子帮她从桌上的银质珐琅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火,“你且等等,再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