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斯先生穿过被称为伦敦之心的“五月集市”商圈,这里有整个伦敦最贵的地皮。街道两旁分布着涵盖世界上最多种类的玩具店、摆放着全欧洲最精致瓷器的餐具店,还有闻名于世的拍卖行苏富比。他提前二十分钟,抵达了伦敦久负盛名的布朗酒店,而且已经预约好了酒店里英式茶室的下午茶。
钱伯斯伯爵夫人还未出现。戴维斯先生正好有宽裕时间挑一个私密的靠窗角落。茶室里有专人在一旁演奏钢琴,前面倒还是些常见的浪漫曲目,这会儿忽然音色陡然明亮起来,酣畅淋漓到近乎歇斯底里——戴维斯下意识瞧过去,一位瘦削的男演奏师,正忘我地沉浸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伯爵夫人伴随着华丽的小行板乐曲,款款行来。她精心勾勒的脸上,笑容若隐若现、恰到好处。戴维斯先生起立行礼,颇有风度地为其拉开宽大的靠椅。
显然钱伯斯夫人也注意到了一旁的琴师,她忍不住转头望:“这音乐倒不同寻常。”
“《唐璜的回忆》,李斯特从莫扎特的歌剧《唐璜》里找到灵感,做了改编。”戴维斯先生善解人意地在旁边为她答疑。
“唐璜……”夫人微眯起眼睛,开始回忆剧情,“每一天都活在负罪感里的花花公子。”
戴维斯先生打开下午茶菜单,一边也顺着聊下去:“是啊,每个谎言都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夫人,您看这款特勒郭斯南茶要不要尝尝看——我听说这是咱们能在伦敦找到的最稀罕的茶之一,只在康沃尔郡一块特定气候的地方才少量产出。”
“当然,相信您对英国茶的鉴赏力,不亚于这里任何人。”钱伯斯夫人微笑恭维,“对了,这儿的巴滕伯格蛋糕也不错——我觉得甜味儿更适中了一些,要是和前几年维多利亚公主与巴滕伯格王子大婚时候的皇家原款相比的话。”
戴维斯先生继续抬着眼镜框,十分认真地埋首菜单:“那正好,我本就中意味道平淡些的。”
茶点被侍者小心呈上。长方形的巴滕伯格蛋糕,切片开来是由粉色和浅黄色的杏仁味海绵蛋糕组成的格纹形状,以杏子果酱相黏,外面还覆着一层蛋白杏仁糖霜。
“四个小格子,代表巴滕伯格的四位王子——真是有意思的甜品。”伯爵夫人眼波盈盈,“上次克莱拉在午餐的时候说,您很喜欢甜食——可惜呀,”她遗憾地瞥了一眼戴维斯先生,“您错过了我家厨子的草莓馅饼。您朋友肖恩男爵说,这是他吃过最酥脆的了。”
戴维斯先生无奈地耸耸肩,已经拿起刀叉跃跃欲试的双手也随之耷拉下来:“啊!印度!都怪那批料子,耽误了我的行程,让我错过了您的邀约——我希望未来我还有机会再度上门拜访。”
他注意到夫人说起巴滕伯格蛋糕的时候,重音放在了“大婚”上面。本想晚点再面对这个尴尬话题,但……夫人又再一次主动提及了他女儿的名字。
看来这件事,必须今天说明白了。戴维斯先生想:今天他是没法大快朵颐品尝这蛋糕了。不知道伯爵夫人,有否留意到他回答里的“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