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假。不过——” 伯父冲嘉韵不易察觉地笑了下,“如果有了财产的加持,婚姻还是可以谋一谋的。”
她觉得这话似乎是伯父在安自己的心,暗示嫁妆不菲,足以让她定个体面的婆家。但是此刻如果表现得太过开心,总觉得仍是不妥。所以嘉韵还是老习惯,只是微微点头,不敢往下深聊开去。
戴维斯先生也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这盘早餐上。他细嚼慢咽了一会儿,又唤管家:“汤姆逊,昨天发的电报有消息了吗?”
管家连忙呈上来一份文件夹:“刚刚收到的回文,主人请看。”
嘉韵想,伯父虽然深居简出了几日,还如此挂念生意上的事项,估摸着这两天就要急着回西约克郡公司里查看业务了。她想着那日大夫的嘱托,见缝插针道:“伯父,不如在回公司前,先去上次大夫提到的医院,把检查做了可好?”
戴维斯先生摆摆手:“不急不急。”他已吃得七八分,又想起一事来,“汤姆逊,你把火车票帮我定好,今天就出发。”
嘉韵听到“火车”二字,很是费解:“您这是要出远门?不是才刚歇了几天……”
戴维斯先生用餐巾纸细细地抹抹嘴唇周围,慢条斯理却又不容置疑地回了句:“还是要去趟艾尔斯伯里庄园才好,上次是我爽了人家的约,总要善后一下。”
艾尔斯伯里庄园,钱伯斯伯爵——嘉韵听闻此言,心跳快了几分,料想莫不是克莱拉和阿尔伯特的婚事仍有转机,但一想此事敏感,权当自己没听懂也就罢了。
“那……是男仆与您同去?”嘉韵小心翼翼发问,觉着伯父的身体还没完全硬朗,一个人旅途劳顿未免太不让人放心。
“不用了。我一个人无妨。”说话间,戴维斯先生已经站起身来,要回房间做出门前的准备。他经过嘉韵时,今天第三次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我,嘉韵。你伯父——心里有数。”
嘉韵觉得伯父的温暖手掌真的似有魔力。每次落在她肩上,她慌乱的心情就熨帖了不少。正好夏季的清晨阳光带着令人愉悦的温度,洒在餐桌上,她第一千零一次在心中庆幸:自己虽是孤女,却无比幸运。
眼瞅着伯父还有几步就要迈出餐厅,嘉韵忽然喊出声来:“伯父!”
“嗯?”老人回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慈爱,她甚至觉得伯父眼神中还有一点点期待。
“您一个人……”嘉韵总还是放不下心来,“我……需要我陪您前往吗?”
戴维斯先生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在端详一幅静物风景画。良久,他回答:“好的,我的嘉韵。陪我去一趟吧。”
约克火车站里,嘉韵眺望着长达两百多米的站台,完全由三个跨度极高的拱形铸铁雨棚覆盖,中间镶上玻璃以透光。
“这些年你都长居家中,偶尔陪你伯母堂姐她们出行,也是马车居多。我们今天赶路图快,坐坐火车。”伯父在一旁,没有看她,只嘴里念叨着,“我们俩是不是都没单独搭过火车,嘉韵?”
嘉韵回过头,充满感激地对着戴维斯先生灿然一笑:“伯父,您不会忘了吧?那一年我九岁,您把我从曼彻斯特的福利院接回来约克家中,就是我们俩坐的火车。”她的浅黑色眼眸可爱地眨了下,“我还记得下火车的时候,您告诉我——约克火车站是全英格兰最大最气派的火车站,没准是为了迎接我回家,正好在前一年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