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年岁渐长,近日来又时常跟着我们大人们出门探亲访友的,也还是得有几分讲究。”他顺手拍了拍侄女的肩,“熟悉你我的,倒知道这本是个人风格不同,不做计较;要是那不太相熟的外人看着,倒叫人说,我戴维斯待自家托孤的侄女不够大方。”
他又笑吟吟地把嘉韵望着,眼角的皱纹一圈圈荡漾开去:“你说这道理是也不是?”
嘉韵有几分羞涩地低下头,眉眼弯弯:“伯父训导的极是。我倒没细细想到过这层。”她心里清明得很,知道戴维斯先生这是借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想让她宽心,穿着社交上用不着像原来一般顾忌多多。
“既然克莱拉她们娘儿俩还要多在外游玩几日,你一个人在家中也无聊——正好可以让相熟的裁缝上门,做几身新衣裳尝鲜试试。”伯父往前阔步走着。嘉韵明白,这件事就这么安排定了,恰好伯母和堂姐都不在家,她至少在这短暂时日里,不需太瞻前顾后。
她一边诺诺答应下来,一边心里暗自揣测:既要让伯父认可自己新置办的衣装体面,又不能让未来总要归家的伯母和堂姐觉得自己僭越——回头在布料和样式上,还是要仔细考量。
嘉韵正在思忖之时,忽然望见戴维斯先生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拍了拍自己额头:“对了,怎么絮叨了一路,倒忘了和你提件要紧的正事。”
她还没来得及走到伯父跟前,就听见后者娓娓说道:“钱伯斯伯爵夫人今早发来电报,说下礼拜一要专程来一趟约克郡,必是要到访咱们家里的。”
原来如此——嘉韵这才回过味来,为什么伯父平白无故催着她做新衣裳,竟是因为贵客要登门了。既如此,那么两家的这门亲事,也不是完全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她还想再试探看看是否和自己想得一致,于是小心翼翼发问:“伯爵夫人是单独前来吗?”
戴维斯先生回头不经意瞥了眼还在琢磨的亲侄女,悠悠然答了句:“我看夫人电报上说,二公子科林此次要陪她一道前来。”
夏日的暖风灼热地扑打在嘉韵的两颊上,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有几分失态,急忙转换话题,努力做出好奇发问的样子,来应对火眼金睛的一家之主:“怎么?大公子阿尔伯特却不来么?”
戴维斯先生注意到她眼神里忽然涌出又立马被克制住的那一点点慌乱,饶有趣味地微皱起眉头:“不来——你倒不至于很失望吧?我知道阿尔伯特是颇受年轻小姐们欢迎的。”
“当然不。”嘉韵急冲冲地尴尬抢答。不论伯父如何臧否这位钱伯斯伯爵的继承人,只要克莱拉一日未顺利出嫁,阿尔伯特就不是嘉韵可以无端觊觎的男子。这个道理,她太明白不过了。
“我只是以为伯爵夫人一向都更亲近家中长子一些,本想着出行也会带着他呢。”她慌慌张张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希冀伯父放她一马,不要把刚才那句话放在心上,以为自己果真对大公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戴维斯先生若有所思地冲她眨了眨眼睛:“哦……那就好……无论哪位客人,总希望自己是受主人家欢迎的。”
说完这句话,他莫名笑了笑,示意自己要先回宅子里了,倒让嘉韵再一人转转,不用随行他:“你就听伯父的,花点心思去做新衣裳吧。我们戴维斯家,虽然发家甚晚,但在他们面前,也不能输了风范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