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在门外下楼梯的动静传来,而她的背倚着书房门,顺势一点点滑下来。像是缺少新鲜空气似的,她微张着嘴,刚想调整下气息以待伯父过来,忽然不经意间瞥见自己的上衣,一瞬间明白了二公子为什么总是盯着此处。
老裁缝泰勒可不止是在裙身的枝蔓刺绣处,加了几朵花儿就作罢。他总是嫌嘉韵的要求太素,以至于忍不住在腰身处往上,又添了一朵粉霞色月季,蜿蜒其中。
也是太巧。连嘉韵自己此刻默默看着,都不禁觉得,这花就恰似那个夏日里,科林不言不语摘下来,默不作声戴到她礼帽上的那一朵。
她眼神木木发直,耳边无休无止来回翻腾的,都是科林那句略带嘲讽的问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是了,科林.钱伯斯一定认为,她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想要接近他、向他示好、甚至出于某种原因,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场面。
然而还顾不上生这尴尬闷气,嘉韵已经听到戴维斯先生上楼的动静。她连忙赶到书桌前的客人椅子上端坐得当,眼睛紧盯着门口,急切等待着一家之主给她指点。
书房门被缓缓推开,门口的伯父眼睛微微眯着,似是含着点点笑意,徐徐迈步向她走来。
她像是重又被一层裹着暖意的和煦阳光照耀到,还没等他坐定到位子上,嘴里终于忍不住发着颤喊了声:“伯父……”
戴维斯先生仍是不动声色,但今天的神情在嘉韵看来,却又格外得慈祥包容。他饶有兴味地把两只苍老的手掌重叠架在一处,歪着脑袋认真发问:“怎么了,我的好孩子?”
她忽然意识到一点——就算伯父真在背后操作了什么,也完全不打算一五一十地告知她。
但兹事体大,嘉韵不能够再像其他事情上那样藏拙,假装充耳不闻。她眉头紧锁,咬咬嘴唇,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伯父,我万万没想到,钱伯斯家的二公子刚刚……”
老人仍是同样耐心地望向她,面容平静,静候接下来的关键字眼。
他果然是知道的。嘉韵心想:刚刚科林不也提示过她,他是“征得了令尊的许可”才上楼来找的她。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但他确实是——向我求了婚。”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探探戴维斯先生的反应,哪怕这谈话只是个例行流程呢。
“唔……”伯父脸上的纹路一层层慢慢漾开,他慢慢从书桌那边起了身,眼睛里闪着骄傲的光,“我的嘉韵,我早就知道,我们戴维斯家的血脉——你值得很好的人,你值得很好的婚姻!”
戴维斯先生简直是兴高采烈,就好像他知道,嘉韵百分之百会答应这门婚事一样。
等他近乎语无伦次地絮叨了一小会儿,才仿佛意识到似乎还应该象征性征询下侄女本人的意见。
“哦,我差点忘了问,”他的脸上还是喜不自胜,“那么你觉得,他的请求,还合你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