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不爱,怎么能够心甘情愿地投入自己的时间和青春,以那个人作为人生的重心?从每一个清晨到每一个深夜,从每一个春天到每一个冬天……直至岁月尽头。
莫大的惶恐攫住了她,她忽然理解了身边人上一刻的沉默,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和他一样,平静如常地重复那三个字。
除非他对生活全然失去了希望,眼前只剩下这唯一的选择。
那她呢?可她不是早已在心里演算了一千遍么——这明明是对于她莫大的馈赠,她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
此刻的主教已经不仅仅是眉头挑动了,他那原本气定神闲的面部表情里,开始升腾起一丝丝狐疑。
她当然知道这沉默的中断已经很不成体统了,可她越心焦,就越失声,越显得这停顿无比突兀。
连额头都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连垂下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可她还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个词。
忽然间,她右手指尖被另一只手攥起,那男子的皮肤温热,瞬时传导到她无名指的指肚上。
嘉韵还在恍惚,食指又被紧紧捏了一下。她猛地一震,那触感电光火石般通上来,不知怎么就成了一股气力,涌到她嗓子眼里来。
“我愿意。”
她听见自己不知不觉说出了这三个字。
就好像在福利院的某个圣诞节,自己在众人面前,费尽心思也没打开那份圣诞礼物的包装,美丽丝带打的结被她折腾成了一团乱麻。
心急如焚之际,那个平素不怎么跟她说话的嬷嬷,默默走过来,抽起包装上的一根线,里面那个二手的小巧八音盒,一时间映入眼帘。
她永远感激那位嬷嬷,即使那次之后,嬷嬷再也没有和她多说过一句话。
但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还被人用手指牵着,任凭自己深深吸进一大口空气,也止不住脉搏慌乱地一跳一跳。他手上定然感觉得到。
果然还是装不出大家闺秀的稳重镇定——嘉韵那原本强撑的心气儿一下子泄了去,眉目也渐渐低垂下去,心里又是沮丧、又是羞赧。
她仍旧不敢扭头去看他,像是学堂里没做功课被老师看穿的小孩儿。又因为刚才回答迟了,也不好意思望向大主教,只能怯怯注视着眼前的那圣坛。
那只手忽然间松开了。她陡然一惊,霎时间又似乎觉得这才是真实世界,刚才那点子肌肤相亲,全然是易散幻觉。
那个身影往前侧了侧,从大主教一旁的书中取了个什么物件。
嘉韵只是用余光去扫,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又发现男子退了两步回来,朝她的方向转了来,她急忙低头,下意识躲了去。
但他毫不被自己的局促所影响,稳稳向她踏了一步,理所当然地又将她的左手拽了过来。
“以此戒,我与汝结为夫妻。”
她听到科林的声音,就像溪水悄然流入湖中,不起波澜。
等到最后一个字也落地,那枚铜色戒指,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嵌在了嘉韵的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