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开了,去给我买罐花茶,顺便的,接人回来。”
衔夫人刚走没多久,衔辞就浑浑噩噩从暗中走出来。
【王爷府的人来说……她在青楼……】
该去吗?能去吗?那个人,和她,在那种地方,为什么?怎么会……
这条街……还记得幼时,在这条街上,衔夫人拽着他,气鼓鼓往路的尽头走。那时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努力跟上衔夫人的步子,以免跟慢了,惹一顿骂。
那时衔辞小,家教又管得严,男女之事他实在不懂。而如今,他也走在了这条路上,跟衔夫人前往一样的目的地,他同他的母亲一样感受,压抑在心口的火堵住了呼吸,整个人像是被裹在荆棘里一样,而求生,就是去寻回人,或要个忠于自己的解释,或,像当年的衔夫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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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年,衔夫人在春楼门口见到了那对狗男女,力气本算小的她竟然抢了路过农人挑筐的扁担,追着那两人打骂。
而衔辞,站在人群中,听路人乐滋滋的看热闹。而尾声,是衔老爷不受她的气,摔了扁担,大声斥责:你大庭广众跟疯狗一样像什么话!尽丢衔家的脸面!
此话一出,路人们倒都惊呼:原来是衔家的夫人啊。
“丢脸?!到底是谁在丢脸!”衔夫人气得发抖,直指对面二人:“你来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的时候,有想过脸面吗?!”
那个衔官爷,地方官,父母官,皇帝下派的朝臣京官!弃妻□□,避重就轻,还敢自报家门,这才丢人呢。可余后百姓的谈资只会是:衔家那个大夫人疯了,大街上按着丈夫打,丢大人了。
回家后,衔夫人掩面痛哭了好一阵子,衔辞想去安抚她,却被一把推开,被大骂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骂那对奸夫□□!你为什么就安然的在旁边看着,不替我说话!!!” —————————————————————————
衔辞开始体会,如果洛弦真得不要他了,身为最亲之人的衔夫人不为他出头,那该是多么无助。
他也想趁着现在气血上涌,做些泼事。可这个条路的尽头真得太远,越走,衔辞想得越多,气泄得也越多,特别是在他想到‘我们还不是夫妻’的时候,脚下的路像是变得软绵绵,根本踏不实。
【我和她……连打头的聘书都没撰写完全,订婚都算不上。】衔辞这才意识到:【……是我先把她丢到陌生的地方不管的。再怎么也是我先行的过错。】
说起原因来,衔辞才是愧对于洛弦的那个。
【我好像,无法斥责她。】他好像不能像衔夫人一样有一个绝对的理由,能够放肆地对洛弦大发雷霆呢。
想着想着,尽头,便被他走到了。一灯火通明的大横道抹掉了前路。而此程终点,不过是一个左转。
【洛家的女儿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我…衔府没法交待。】好了,借口成立。衔辞将手握在胸口前,像是在祈祷,又好像是在抑制心跳。他的眼紧紧盯着那栋高筑在世俗樊笼的楼阁,望着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向自己靠近。
你看啊,门口,洛弦就好端端立在那儿,跟人谦卑。
“……多谢王爷,民女受教了。”
总得下来,洛弦的言行没犯什么大错,恭敬得不行。对那王爷来说,洛弦明显是怕死怕惹事的。而且,既然她认自己当了回老师,玩得还开心,那跟她个小女子计较也没意思。
“哟,接你的人来了。”王爷推掉洛弦的恭敬,把拦怀里的阿喜压下,一起凑洛弦耳边调侃:“要不还是把阿喜带着解闷吧。你那么有读书人的原则,可很难吃着那位啊。”
“你看他那阴沉模样,别说吃了,现在我怕是碰着他都得翻脸。”洛弦拾起假面,往后站一步,脸上洋溢起感染人笑意,拱手告别,欢快地向衔辞跑去:“那,我先行告辞了啊,小王爷再见!”
“嗯,拜拜。”
洛弦奔过来,一把撞进衔辞怀里嬉闹。衔辞却是不以为意,直勾勾盯着门口那两人,眼里满是恨意。
这次也算是那次分别后的第一个照面吧。
这位公子还和以前一样,那股不屈的劲总能把他心搏得痒痒。就得是这样才好啊,要是成了阿喜这样,该没那斗志玩了。
王爷装样子抡弓,拉满了弦,虚空对衔辞挑衅一番。放“箭”后,衔辞气到发抖的身子明显僵了下,回想起那夜在竹林间的逃亡,肩膀幻痛。
这反应,又是让他得意着了,居然笑傲着搂住旁边的男妓,在老鸨的招呼下回了青楼。
“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洛弦抱着衔辞,手攀附在他的后背,平静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怒气。衔辞不接受,猛得推开她,自己跌着后退好几步,埋怨声不大,却满是愤慨:“你好歹是骗骗我,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再出来啊!”
“衔辞。”
“别碰我!!”
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