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小雀一抬头,望见了陆亦寻,这才提醒了沈七七,令墨玉出来迎接。
待进房间后,小雀端上一盏茶,沈七七坐于一侧,陪他品茗闲谈。
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恬美。
陆亦寻只觉此刻,即便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仅仅安坐在这屋中,便仿佛整个世界都寂静而柔和,连呼吸间都带着无以言喻的温暖与幸福。
茶香缕缕,他沉醉其中。
沈七七盈盈笑着,与他婉述家常:
“......于夫人关心我的身体,遣人来问候了两次。七七何德何能,怎敢让长辈惦记,今日便上门去拜访了于夫人。”
“可未曾想,于夫人潜心信佛,竟还为我在佛前供奉了一串白玉佛珠,说戴上可保身体康健,远离灾厄。”
于夫人今日送了她佛珠不假,但那是因为她礼物备得太过丰厚,于夫人实在不好意思,便回赠了一串白玉佛珠。
“佛珠昂贵暂且不提,单是于夫人待我这片心意,七七一想到便觉无以回报。回以金银饰物,似乎太过直白世俗,无法回报人家的心意,所以我想着,亲手给于夫人做上一身衣服,聊表我的谢意,夫君觉得呢?”
别人送你白玉佛珠,你还礼一身衣服,明显不相称。
陆亦寻察觉不妥,犹豫着说:
“似乎,稍嫌不足。”
沈七七一副颇拿他的话当回事的样子,闻言柳眉微微颦起,似乎绞尽脑汁在想回什么礼好,突然想到:
“对了夫君,今日于夫人几次提起她家二郎与夫君你同僚,向来关系亲厚,只不知为何,似乎近日来往的少了些?”
“七七内宅女子,哪里知道原委,但见于夫人,对此颇为上心。夫君,我看不若这样,夫君你出面,找间体面酒楼,请于家公子一聚,把酒言欢;我这边再送上亲手所做的衣裙,如此,既表达了心意,又让于夫人放下心来,岂不不两全其美?”
说着便让墨玉去取了二十两纹银,交予陆亦寻,权做酒钱。
陆亦寻的确一向与于逸尘亲厚,但自上次天香楼相遇,他误会沈七七,给她脸色,那于逸尘却走上前去,一通言语,尽显谦谦君子之风,反将自己衬的十分不堪。
更何况那于家夫人,对沈七七敦厚温柔,也衬得自家母亲刻薄刁难,他若是沈七七,一定会有个鲜明的对比。
因此,他心下对于家母子暗自存了些忌惮,总怀疑她们居心不良,有挖自己墙角的嫌疑。
但反观沈七七,却是一派坦然率真,自己出钱,让夫君出面去宴请于逸尘,以回馈于夫人的厚爱。
这岂不是一种表态,让于家明白,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心底有不动声色的欢愉在起舞,陆亦寻接过那二十两雪花银,挑起唇角:
“娘子怎的拿了这许多银子出来,便是吃上几天几夜,也吃不完啊。”
沈七七粲然一笑:
“余下的,相公便替我做个好人,买些滋补身体的补品,拿给紫玉养胎。”
陆亦寻听了,五味杂陈,心弦悸动。
以前总羡慕别人家夫人大度得体,今日却刚发现,这世间最温柔体贴的女子,竟已在自己身旁。
还被自己冷落了这么久......
只是,还未来得及与沈七七补上亏欠的温柔小意,便被沈七七连连催促着起了身,照看紫玉了。
第二日晚上,陆亦寻自外面回来,照例去碧桐院西偏厅陪母亲用晚膳,却发现沈七七难得也在。
沈七七给他见过礼后,笑道:
“今日小厨房做了兰度玉脂鲍、羊肉水晶饺儿、素熇插清汁、狄酪燕窝,我想着,这不都是素日太太和夫君爱吃的嘛,索性便让她们都端过来,大家一起用便罢了。
陆夫人当着儿子,面上慈笑,心里窝着一股火:
——什么意思?你沈七七知道我现在手中没钱,整治不出这些精致菜式,特意跑来这里点眼是吧?
陆亦寻可只觉沈七七温柔懂事,心里很装着陆府上下,因此心情大爽,一席间言笑晏晏,频频笑看沈七七,眼角眉梢尽是春风。
只有紫玉,站在夫人身后上下夹菜伺候,怀着陆府金贵的血脉,却仿佛隐形人一般,竟没一个人心疼怜惜,气得眼泪直往外涌,又只能死命忍住。
忽然陆亦寻想起个事来,讲与众人听:
“今日,我请逸尘几人去天香楼午宴,听伙计说起件奇事。城中近日出了一位神算子。这人要说真奇了,起先穿的衣衫褴褛,故意不惹人注意,因此无人信他。他倒不放在心上,只给天香楼掌柜免费算了一卦,说三日后必有血光之灾。众人只不信,拿他当个江湖骗子。谁曾想,到三日之后,大一早两桌客人打架,一个碗飞出去,巧不巧正砸到掌柜的头上,血流如注,可不就应验了。”
几人都听得入了神。
“那日酒楼亲见的人,登时便惊了,发觉竟是高人。便想去找了他来算卦,未了却发现,人家原来颇有来历,竟住在城中最贵的东朝阁坊,大门前,一大早便有人排起长队了。”
沈七七心中暗笑,神算子有点本事,比自己想象的更擅长造势而起。
听完这市井八卦,陆夫人只酸溜溜说了句:
“家中现在如此境况,你还有闲钱请他们吃喝?”
一句话说的陆亦寻十分败兴。
陆亦棂倒很感兴趣,追问:
“兄长,你没与于家二郎去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