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说了,给你上妆。”
祁雪挣扎着想站起,被梁宥然一把按了回去,肩上的重量让她除了怒视别无他法。
他腾了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胭脂,往指尖上沾了一点,往祁雪的唇上探去。
两人的眼神在镜中交错,任谁来了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是一双璧人。
“脸色这样差,是这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艳丽的水红色漫上祁雪略显苍白的唇,那张未施粉黛的脸登时多了三分妖冶。
祁雪嫌恶地把头一扭,梁宥然的手指躲闪不及,在嘴角扯出去一道红印。
“是你太让我恶心。”
梁宥然轻笑一声,仿佛对她的骂很受用,压在她肩上的手搭在她脖颈捏住她下巴,另一只手换了干净的指头,帮她轻轻擦拭着多余的颜色。
祁雪被禁锢得紧,无法再乱动,只得看着镜中好似在擦拭着一件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孤品的男人,那张清冷矜贵的脸上,却有着近乎陷入偏执的眼睛。
“堂堂太子殿下,竟干出给人下迷香和囚禁人的事情来,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亏你用的出来,你既然用了,若是敢跟他们承认,我也敬你坦坦荡荡,可你却非得再披上个君子的皮,梁宥然,你现在真不像你。”
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我何必像我,我是什么样子你在乎吗?除了这副皮囊,你是不是从未了解过我。”
往日的句句情话在耳边回响,她说得情真意切,竟骗得他深信不疑,可到头来却发现,她的真心不假,只是从头至尾都是给的另一个人。
梁宥然垂眸间,一丝怅然一闪而过,祁雪看在眼里,放软了语气。
“此事是我有错在先,只要你同意,我会想办法求圣上取消我们的婚约。”
梁宥然笑了。
“求?怎么求?天子已然昭告天下之事,岂能说收回就收回?是你太小瞧父皇一句话的分量,还是太看得起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梁宥然心想,祁雪说的没错,他就是伪君子,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欲望,他不敢承认是自己不愿意放手,是自己心里认定了她做自己的妻。
祁雪默然,用手轻轻推开禁锢在她下巴的手指,转过头去认真地看向梁宥然。
“如果我们成亲,那你我将会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一对夫妻。”
我不在乎。
“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
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我不在乎以什么手段。
死局。
祁雪听完他说的这句话,心里突然平静了。
就好像整片心海突然冻结成冰,中央那棵树霎时间枝叶尽落,仅剩下光秃秃的躯干,干瘪,了无生气。
梁宥然将她的脸轻轻扳回,瓷娃娃一般的脸上红唇如血。
“全京城的嫁衣款式都送过来了,一会儿好好挑一挑,若是没有入眼的,再命人重新画图,重新选料子,应该还能赶上婚期。”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沿着她脸庞的轮廓划过,细细描摹着。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不惜咒你母后的寿命。”
梁宥然一愣。
皇后病重是事实,他们自围猎回来以后,宫中就马上递来了消息,说皇后娘娘突然间变得意识不清,整日昏睡,难得清醒的时刻又发疯似的找太子殿下,见到他就问成婚的事。
这几日梁宥然除了忙准备婚事的琐事,就是去宫中照顾崔凌烟,今日回东宫祁雪见到的他,已是两天没阖眼了。
梁宥然看向铜镜里祁雪已经失焦的眼睛,不想再解释什么。
信任就像一尾滑腻的鱼,你在水中握着它,若是一不留神让它溜走了,它便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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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斗篷裹挟着千里以外的尘土,在夜里滑入沉寂的府邸。
自那日听到歃血蝶传来的祁雪戛然而止的声音以后,承影就再也没能联系上她。
心里强烈的不安让他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期间不知换了几匹马,生生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
承影熟捻地踏入祁府的后院,那棵栀子花树镀了一层寒霜,枯瘦的枝干已无法遮挡身后的小屋。
那是祁雪的房间。
虽然也到了熄灯的时辰,可此刻却透出了无生气的黑。
承影只需往窗边一站,便知祁雪不在屋内。
不远处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承影闪身躲在树后,只见一个梳着双髻的丫鬟提着灯笼走近。
一股寒风吹过,女孩缩着脑袋将衣服又紧了紧,把灯笼换到另一只没冻僵的手里拿着,然后用冰凉的手指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准备去开祁雪房间的门。
承影静静看着女孩的动作,待到门锁咔哒一声打开,女孩打着冷战跑进屋里以后,闪身跟着进去,一手捂住女孩的嘴巴,一手关上身后的房门。
女孩的呜咽淹没在他宽厚的手掌里。
“泱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