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说小姐现在被禁足,不便出府,神情又冷了下来;
最后听小雀说,只要她有办法救母亲,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出来见她,这才微微点头,说早来也无用,带话回来,让她四日后午时,去天香楼三楼雅间见面,只等她一个时辰,若来不了,从今往后,也不必再去找她。
一听小雀说完,墨玉当即望向沈七七。
沈七七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服个软,去向陆夫人认个错,好求得出府。
沉默了片刻,沈七七摇摇头:
“不急,还有四日,先把账目拢清。”
转眼间,三日已过。
春光明媚,枝叶抽芽,燕子在檐下飞来飞去搭窝。
芳草院大门前,一戴青帽的小厮转了两圈,见院中全无人迹,阒寂无声,竟像无人居住的荒院一般。
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困惑地走了。
沈七七的芳草院,本就位于最偏僻的角落,她人又一直不受待见,因此院中虽还有七八个下人,平时也都溜奸耍滑,干活拖沓不出,互相推诿。
这阵见沈七七被禁足,无人搭理,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连每日洒扫问安都躲了。
沈七七暂且没心情料理她们,也乐得无人打扰。
这三日来,除饮食休憩外,只与墨玉、小雀泡在西厢房,对照着嫁妆单子,将自己名下的财产一一清点过数。
到这日正午,才算彻底清点完毕。
沈七七看着记录着自己财产的单子,忍不住心花怒放。
没想到自己这么有钱,现银两千余两,旺铺三间,田庄一片——虽说目前赔钱,但二十多两,就够庄上维持一年,纵赔钱,也是有数的,何况日后用心打理,未免见不到收益。
墨玉则一手拿陪嫁单子,一手接过清点后的财产单子,对照看来,气得脸都红了,怒道:
“她们竟私下拿了小姐这么多东西,连银子也少了这许多!”
沈七七一听,啥?原来更多?
墨玉将成亲时当堂对过的嫁妆单子递给她。
沈七七对照着单子,一看才知道,自己成亲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颇令人咂舌。
红木家具,玉石摆件、珠宝首饰、衣裙锦缎、古玩字画这些姑且不论,单单现银就足足三千两!
还另有旺铺六间,间间都挣钱,一年下来,少说也能给她带来五六百两的收入。
沈七七可以说是躺着花都花不完。
可嫁入陆府五年,非但账上银钱不见增长,反倒连娘家贴补做不时之需的现银都少了近三分之一。
沈七七对比这两张单子,问:
“不是说六间铺子吗?这怎么只有三间?那三间铺子到底怎么回事?”
墨玉顿了一下,悄悄望了望沈七七,心想小姐怎么突然提起这事?那三间铺子从前在府中可是禁忌,从来不许人提的。
不过小姐此番回来,头脑清明,条理清晰,与从前恍若两人,因此大着胆子把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沈七七记忆中,关于这三间铺子的记忆模模糊糊,不知是原主真的不上心,还是刻意不愿去想。
这回听了墨玉的讲述,再结合记忆中的点滴片段,终于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了。
原来她成亲后,因嫁妆数量远超过男方彩礼,怕夫君伤了颜面,便在新婚当晚,将六间铺子尽数交给少爷。
称自己一介女流,不便外出,你我夫妻一体,我的便是你的,烦请夫君多多费心,料理好咱们的产业。
之后沈七七为表信任,从未再过问过店铺经营事宜。
陆亦寻也渐渐习惯自己对这些店铺的银钱去项说一不二。
两年后,少爷被段姨母的儿子,他的表弟怂恿着卖掉了其中三间铺子,换了城外远郊50余亩地的陇上田庄。
沈家老爷一生经商,深知旺铺地理 、位置、风水缺一不可,好铺难求,三间铺面的价值远远超于那片田庄,因此心痛不已。
在沈七七与少爷回娘家探望时聊起,责怪姑爷不该不与他打个招呼,就擅自做主。
少爷当日喝多了些酒,一时按耐不住,竟与老爷吵了起来,之后拂袖而去,从此再不登沈家家门。
小姐夹在中间,好生为难,为此诸多埋怨父亲不留情面,后来也渐渐不再回去。
为哄的夫君开心,本就年年贴补陆府的沈七七,又自掏腰包大出血,每年更多拿出一两百两银子交给陆夫人,为陆府上下改善伙食、置办四季衣裳,家中迎来送往,洒扫仆役,都比以往上了不知多少个台阶。
这些,小姐为顾少爷颜面,从未对外人提起。
偏偏陆府,受惠于小姐,竟也不对任何人提起,因此无人知道,这都是沈七七的功劳。
陆亦寻账上财源滚滚,这些年人情往来,同僚聚会,出手都极为阔绰。
他相貌清俊出众,又颇有文采,本就颇又人缘,再加上慷慨乐施,行动洒脱,因此与他来往的人,没有不夸的,在同僚中声名极好,仕途也越走越顺。
而陆夫人手中多了大笔活钱,也动辄打赏下人,厚待宾客,人人都赞她治家有方,讨她好,与她一同瞧不上这窝囊的懦弱儿媳沈七七。
墨玉说完起身去她房中,另拿了一本账簿来,递给沈七七:
“小姐这些年虽不许我管帐,但出嫁前夫人私下嘱咐我,要为小姐万般留心,尤其是银钱方面。因此,我把这五年来,经小姐手给出去,或花出去的全部记了下来。其余不见的,必定是紫玉瞒着小姐,与少爷一起弄出去了,真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沈七七由衷谢过,觉得墨玉真是谨慎细致。
接过单子几下一对照,发现除自己主动给出去的外,账上还少了几百两。
“这些还只是现银,另有那些首饰绸缎,装饰摆设,不知少了多少。”
墨玉越看越痛心,也是气得急了,忍不住怨道:
“陆府老爷是鸿庐寺署丞,一年俸禄,不过三十几两;少爷官至七品,行人司副光禄寺典簿,一年俸禄也不过四十多两,小姐光是店铺收入,就超过他们数倍,可如今却拿着小姐的嫁妆挥霍无度,阖府上下锦衣玉食,偏偏我们小姐却......”
“没关系墨玉,”沈七七看着单子,缓缓一笑:
“这份便宜他们占不走,花了我的,早晚得给我还回来。”
墨玉:“......”
虽说小姐这次回来,有翻天覆地之感,但目前,不也还是在被禁足中吗?
而且看上去,陆府仍然没人把小姐当回事,禁足几天了,连个来看小姐的人都没有。
墨玉心内惴惴,不敢认同小姐这份没来由的自信。
再一想到明日就是与表小姐相约见面的日子,墨玉愈发心中起急,忍不住道:
“小姐,明日我们若无法准时赴约,可就麻烦了。”
“你放心,”沈七七唇角勾出一抹浅笑:
“过一会儿,他们自然会来人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