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陆亦寻进得芳草院中。
见院中各处赶着为墨玉做婚服,置办嫁妆,紧锣密鼓,张罗着婚事,心下便颇为满意。
沈七七与他娓娓交代着准备的事宜,随口提到前几日去找神算子,走时那人特意提了墨玉一句,说这位姑娘命格罕见,今后可要好好待她。
陆亦寻对墨玉的卦辞毫无印象,便问神算子怎么说的。
沈七七想了想,便把她那句“姑娘荧惑宫,官鬼不得入”说了。
“此卦何解?”陆亦寻问。
沈七七态度含混,似乎不愿细说算命之事。
只敷衍着说她们算过之后,自己八字竟忘了,因此急于回来,忘了问解词。
陆亦寻一时心下明了,她这拙劣的谎言岂非验证了母亲猜测——必然是紫玉墨玉命格都很好,偏沈七七自己不好,由此才不愿提起。
他暂且将心中那一闪念——沈氏命格究竟差到什么地步,不会连累我陆府吧——强按下来,只先琢磨着墨玉那句判词,究竟何意呢?
他记得官鬼似乎是官非的意思,难道是她做什么,便会将官非挡在门外的意思吗?
上次五城兵马司来陆府,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若有人是这种命格,那可太有用了。
之前听判词,他注意力完全都放在紫玉的卦辞上,全未关心墨玉卦辞半分,如今看来,竟大有深意,他有位同僚向来爱研究这些,他决定明日找他问个明白。
第二日,听完解卦的陆亦寻当场愣住了。
他同僚解读说,只要这位姑娘没有婚配,还是处女之身,官非就不会惹上门来,是个罕见的镇宅命格。
竟是如此吗?
偏偏就在这么巧的时机?
一个怀疑瞬间浮上心头——这句卦辞,该不会是沈七七自己编出来的,就为了这桩婚事成不了吧?
但转念一想,又释然,是沈七七算卦在前,自己也是先听了卦辞,才听母亲说要婚配之事,那这推论便不成立。
想来,沈七七也没有这样的心机。
但,如今可怎么办?
自己刚强压着沈七七同意了这门婚配,难道要出尔反尔,自己打脸不成,还有母亲那边......对,去与母亲商议。
“哎呦,这沈氏惯会弄鬼,还弄了这么一出啊。”段姨母一听就讥笑道。
陆亦寻皱眉解释,算卦在先,指婚在后,这倒与她无关。
陆夫人凌然道:
“我倒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之说,万事本在人为,若信着这些,便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便罢了?”
陆亦寻心道,你上次听了紫玉的卦辞,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陆夫人转而道:
“再说了,真若有她在,官非不敢上门,怎地前日五城兵马司闯来府里?去的还偏偏就是芳草院?可见胡说,我是不信。”
这么一说,陆亦寻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
卦辞不可信,神算子也没那么神。
只是,心中还暗暗存了期冀,也许有的灵有的不灵,紫玉那个最好还是灵的。
婚礼筹备有条不紊推进,纳征过后,便是请期,陆阿四那边挑选完吉日,备得厚礼,送至芳草院,恭请商议是否同意。
墨玉虽十分勉强,但沈七七算作她娘家人,一切准备妥当,不容悔改,自然替她应下了婚期,只等最后一步——迎亲了。
至此,除了最后的拜天地圆房,这桩婚配,基本就算落定了。
一时间,外界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说陆府当家主母下令,强行将少奶奶带来贴身婢女,许配给了府中一个残疾老仆役。
如此赤裸裸的欺辱与扬威,自然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离迎亲还有十日,事情仓促,墨玉不便出面,少奶奶又不懂,小雀赶鸭子上架,胡乱指挥,一时闹的人仰马翻。
一会这个缺了现抓人去买,一会那个找不到了,全部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起来找,把芳草院中下人指挥的团团转,处处混乱的不像样。
到了这日下午,众人已经忙碌疲惫得不可开交,突然又听小雀喊:
“快来人!都出来!墨玉姐姐吉时的盖头找不到了,我记得下午还见过,不知放哪个屋里了,姐姐们快都放下手里的活,一人一间找找,兴许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仔细翻翻。”
她随手给每人指定了一个房间,所有人都放下手中活计,带着不满进房间去翻找。
春香进得这个房间,见里面陈设杂乱,东西横堆竖放,心想,若没有墨玉坐镇,那沈七七糊涂无能,连下人都管不好,看就这点事,把芳草院都搅成什么样子了,若换了自己,决计打理得井井有条,任谁来都挑不了眼去。
正一边瞎翻,一边乱想,突然,一个枣红色茄袋猛然撞入她视线。
这不是上次小雀拿走那个装铜钱的银钱包吗?
对,就是那个!
枣红锦缎包,百鸟朝凤纹,她睡不着的夜里,眼前全是这包在晃动,怎么可能认错。
原来,小雀那死丫头,装的还挺像,其实根本没把钱还给小姐,而是自己悄悄藏到这里,恐怕是想着过一段大家都忘了,再来拿走,更保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