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狂喜,黑吃黑这件事,不是只有你会。
她伸手就抓起那茄袋,半点都不带犹豫的,径自塞入怀中。
茄袋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沉甸甸压在怀中,像失而复得的珍宝,毫无愧疚,只有欢喜与雀跃。
这份欢喜仅仅持续到晚饭后。
突然听到少奶奶房中不知何故闹起来了,连近日闭门不出的墨玉,都跟了出来,帮着宽慰寻找,遍找不到,又令人去请少爷来。
春香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片刻后少爷来了,进屋没坐一会,就下令来人,把芳草院下人们都看管在一处,挨个进去搜她们的住处。
下人们都不知就里,各个战战兢兢,尤以春香更甚,腿忍不住一阵阵打颤。
搜查完毕,毫无结果。
春香暗自庆幸,多亏自己留了个心眼。
这种东西,若被发现就是赃物,怎能放自己住处。
她下午趁人不备,已偷偷埋去后院墙根大树底下了。
苍蓝夜色中,下人们被拘在芳草院正中,偷眼看青石台阶上,肃立着铁青了脸的少爷,和站他身旁,全无主意,畏畏缩缩,只一味拭帕抽泣的少奶奶沈七七。
少爷胸膛剧烈起伏,半晌,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恨道:
“既如此,报官!”
接下来的事,对春香来讲,就像一场如何惊恐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一般。
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皂衣衙役走来走去,问这问那,她耳朵像被什么堵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茫茫然,只见有人抬手,指向她进入的那个房间。
接下来更像梦游一般,她看见那名乌帽绯衣,上绣补子的人口一张一闭,手指向那个房间,接下来,所有的丫鬟都看向了自己,朝自己指了过来。
“带走!”
沉重的锁链砸在她肩上,冰冷,坚硬,浓重的铁锈味道。
她被拖拽着,踉跄往外走,惊惶中又总觉得这只是一场梦,一会就会醒来。
醒来她再也不会拿那包钱,绝对不会。
一路上见陆府中的人全都出来看,以往追着她喊春香姐姐的,现在纷纷侧目,掩着嘴,斜觑着她彼此咬耳朵。
被人指指点点,原来是这个感觉。
不知走到了哪里,她突然看见太太,远远站着,被四五个丫鬟簇拥着,手夹着丝帕按着胸口,既难以置信又充满失望地望着她。
春香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对墨玉来说,便像置身于一场无法更完美的美梦中一般。
听人说,春香被拖去衙门,一盆冷水泼醒,却抵死不认。
后来上了拶刑,拶了一拶,敲了两敲之后,立时全招了。
之后来人,在后院大树下,果然挖出了那原本该装满铜钱,但已被换成了于夫人托小姐向乐清雪预定黑漆八宝花鸟屏风的定金——二十个金馃子的茄袋,如数交还给了沈七七。
少爷惊叹神算子卦相奇准,之前墨玉尚未订婚,即便五城兵马司上门,都能顺利化解;而这次订了婚,便再无人挡煞,一定是要带人走了。
因此不用小姐开口,他自己便决意取消这场婚配,只是离开时,面上却不见烦躁,反倒有种未来会有好事发生的憧憬快意。
陆夫人被老爷着实痛斥了一番,一是因为做事不着边际,竟将妙龄少女胡乱指婚,还险些给陆府惹来官非,二是春香是芳草院唯一一个夫人的人,竟作出这等没脸的事,着实丢人,夫人管教下人无方,罚去祠堂反省。
陆夫人丢尽了脸面。
这桩不匹配的婚事本就引人议论,又惹出这么多耸人听闻的秘史,又是偷盗,又是卦辞,又是天机,又是官非......
再加上天香楼的瑞安着实渲染,桌桌必讲,这事瞬间传遍全城。
陆夫人彻底沦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而神算子,也一举坐实了“神算子”称号,再也不必雇人排队,门槛都要被求卦的人踏平了。
及至婚约宣布取消,桃儿小红几人闻言,立刻兴高采烈来恭喜墨玉姐姐,等她们闹够回去了,墨玉行至一直含笑看她们笑闹的沈七七面前,端端拜下去,行了个大礼,正色道:
“墨玉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永不敢忘,从今往后,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好啦!”话未说完就被沈七七一把拉起,
“那些见外的话可别对着我说,听着牙碜。墨玉姐姐,你现在没事了,是不是明天该指挥着她们,把屋子收拾收拾啦,再让小雀闹上两日,咱们芳草院,可就真没法住人啦!”
墨玉起身,娇俏福了一礼:
“是,小姐。两日便可,保证一切恢复原样。”
沈七七笑着感叹:
“墨玉,要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