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于夫人那般云淡风轻的性格,都和家人讲陆府女眷行事多么过分了,可见其他府上,对此态度一定也是如此,这也能怪沈七七?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沈七七不疾不徐,云淡风轻回道:
“诸位夫人风雅高华,与七七在一起,所谈多与漆器相关,至于别人家中是非短长,大家既不屑,也没这个兴趣谈起。”
一句话给陆夫人嘴堵了个严实。
人家可不是你,天天只有是非短长。
本想今晚当着陆亦寻,用请帖之事贬压沈七七一番,没想到,事事不顺,回旋镖目不暇接,扎得陆夫人无力应对。
实在憋着气,找不到地方发泄,只得转头对段姨母说:
“唉,本来还说带你同去,如今这情势,算了,还是我与柃儿先去,澄清误会后再说吧。”
段姨母一生都羡慕姐姐,嫁入官宦人家,相交往来都是官家夫人,恨不能凑在姐姐身边,也跟着多认识些大户人家的夫人,结果,就连这一次都去不成了。
心下实在恼恨沈七七,心想,我不去也得给你添点堵,便叹了口气道:
“姐姐,我去与不去又当什么?姐姐快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方才沈氏也说了,诸位夫人风雅高华,我想着,姐姐你素来俭省,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两银子是花在自己身上的,来来回回戴的都是经年的旧首饰,姐姐这次若不好好打扮打扮,那些夫人眼高于顶,会不会更嫌弃咱们陆府寒酸,看不起咱们啊?”
一句话瞬间提醒了陆夫人和陆亦棂。
对啊,沈七七若去,她们“借来”的那些首饰,可一样也戴不出去。
陆亦棂大眼睛扫了扫母亲。
陆夫人一声嗟叹,愁眉不展:
“是啊,没得破衣烂衫,出去丢陆府的脸罢了。”
满桌一阵尴尬的沉寂。
去年这个时候,也在同样的家宴上,她收到各府送来请帖,却不许沈七七去,然后,也是这般唉声叹气说没有衣裳首饰。
沈七七饶着自己去不了,还要在众人沉默不语的压力下站起身来,陪着笑脸,自请为婆母排忧。
次日被陆亦棂带去京都最好的金饰铺子,连陆夫人带陆亦棂,甚至连段姨母都没拉下,一人一套当年最新样式最豪奢的金钗发饰带了回来。
沈七七那天,也捎带着为自己买了一支西番莲花样的金绞丝灯笼簪。
她当时梳着凌虚髻,妙钗横斜,精巧璀璨的金色灯笼铃铃垂下,恰好荡在右侧额角上方,华丽别致,又不乏灵动可爱。
陆夫人几人看了都不爽,讥笑她果然商户出身,买的东西就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大雅之堂。
陆亦棂还怼到脸上去嘲笑,嫂子你多大岁数了?还在这装嫩给谁看啊?
不过21岁的沈七七被她说的像七老八十,听了脸涨的通红,讪讪摘了发簪,让紫玉快收起来,以后再不肯戴。
自然,这金钗不久后就被陆亦棂悄悄“借去”,梳了凌虚髻戴上,出入各府宴请,大出风头。
陆夫人欲故技重施,说完便叹气不语,只等沈七七识相些,赶紧大包大揽说要送大家新首饰。
没想到沈七七一言不发,只与世无争地淡然坐着。
府上女眷外出,没有拿的出手的行头,这本是府中男人的事情。
所以陆亦寻倒是臊得连耳尖都红了,坐立不安,等了半晌,毫无动静,只得侧身望沈七七微笑道:
“七七,你看这......”
沈七七笑容清澄,目露赞慕道:
“我近日与夫人们走动甚多,原以为高门大户,必是要在这些衣裳穿戴上计较的,可交往下来却发现,她们实在不在意这些,只兴趣相投便很能聊的来,都是极风雅有趣的夫人,婆母倒不必太过在意外在的东西。”
婉拒了哈。
陆亦棂深深吸了一口气,板了脸,在桌下踩了母亲一脚。
她的发饰去年已经戴着出过风头了,今年再戴去年的,没得让人笑话。
陆夫人别无他法,只得和缓了脸色,厚起脸皮硬要:
“七七啊,方才是我误会你了,你素日爽朗大度,怎会是那种背地说人是非的小气之人呢?话说开就过了啊,大家都别往心里去。”
“只是你看,今年府中情形你也知道,我这般年纪,穿戴褴褛倒也罢了,只是柃儿,青春年少,花朵一般,若也一副寒酸样子,岂不丢脸?你与那些夫人如今交好,说起来也是你的小姑子,岂不也面上无光?”
一番话说完,旁边伺候的丫鬟们简直惊掉下巴,若不是眼睁睁看着,还真以为陆夫人和少奶奶彼此上错身了呢。
往常都是夫人拿着架子,只皱皱眉头少奶奶便诚惶诚恐,今日竟仿佛全倒了过来,夫人居然在给少奶奶摆笑脸赔不是,而少奶奶却一副淡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