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谁也不愿同陆夫人扯上关系,因此往年来往的各府,都没给她家送请帖。
只秦夫人今年第一个,送去的太早,之后陆府才出了这样的丑闻,秦夫人悔的肠子都青了,又没有派人去收回来的道理,只得捏着鼻子给她放在个最远的地方,没得别碍了众人的眼就是了。
但眼下陆夫人问到了面上,夫人们一阵默然。
往年第二个请客,今年却没送帖子的孙夫人只得柔和一笑说:
“原是刚知道您府上少奶奶是沈记的小姐,我家三儿子快要订婚,想托了七七,能不能给我们插个队进去,早早做得,别耽误婚期,结果我也是口快,无意中说了出来,好几家夫人都想见您家少奶奶,请她帮忙见乐师一面。”
“没办法,若不帮忙,还以为我只顾个人,不给别人这个机会,岂不得罪人?由不得今年少发了请帖,一些老朋友都没有请,就让这些朋友顶过来了,借着机会见见您府上少奶奶。好在,您家少奶奶是出席的,放心,总不会少了你们陆府的位置,之后必定还有时间,咱们再一起相聚......”
没等她说完,其余几位夫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我家也是,以后有机会......”
“对对,下一次,下一次。”
说着远处有人不知何事喊秦夫人过去看看,几人就搭讪着一起去了。
独留下陆夫人一人站在原地,气得心肝脾胃朝不同的方向拧着疼。
什么叫陆府少奶奶也在,陆府就不会缺席?
她沈七七算个屁!
怎么能代表陆府?
我,才是陆府当家主母!
可眼下实在难堪,若说是有误会,澄清了之后还能恢复关系,但夫人们集体找借口推脱,那就是以后也不会再邀请她们了。
陆夫人虚脱了一般,拖着脚步独自坐回席外那张充满羞辱的椅子,木然望了园中三三两两亲热谈天的夫人们,那么热闹畅快。
只是这份热闹与她无关了。这个圈子她经营多年,费劲心思才挤了进去,站稳脚跟,还指望在里面给柃儿找份好姻缘......
现在,一切都完了。
这个圈子将她毫不留情地排挤出去,却欣然张开怀抱,将那商户之女沈七七纳迎入内。
看她们与那贱妇相谈甚欢的亲密神态,那贱妇早瞒着自己与她们私下不知往来了多少次,自己与柃儿被这般排挤冷落,沈七七,绝对是罪魁祸首!
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虽年纪不轻但依然美丽的面孔有着铁青色的微微扭曲,斜瞅着远处的沈七七——难怪她自这女人进门就那么厌恶她!
她就是克我,克柃儿,克陆府!
陆府今后,有她就没我,有我就没她!
当夜。
芳草院中,雨帘哗哗打在芭蕉叶上,打得叶子扑簌簌乱抖。
墨玉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递给沈七七,关切劝道:
“小姐歇歇吧。今日下午才从秦府出来,都没顾上回来休息一下,直接又去了表小姐那里,一直呆到这早晚才回来,连晚饭都没吃好,还赶上了雨,您泡个热水澡早些休息吧,这两天您睡的都太晚了。”
沈七七将桌上她的画稿仔细收好,才接过姜汤,吩咐墨玉和小雀也都喝一些,祛祛风寒。
棕黄色的红糖姜汤一下肚,仿佛有股热气自体内暖了起来,随即四肢百骸,都被那股暖意浸透。
沈七七放下碗,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她身体是累的,但内心实在很兴奋。
表姐已经和她商议好,正好沈七七店铺关张重来,筛选留下一批确实有技术,做事认真的工匠,都还空闲着,因此凡是由沈七七接来的单子,全都由这批工匠,在那两间对外号称出租的铺面内制作完成。
而乐清雪,每周会去巡店两次,每一件大漆家具从外型设计,到木胎制作到进荫房晾制,再到什么时候上漆、描金、镶嵌、打磨,全都由她带着沈七七一步步监督完成。
如是这样教上一年半载,想必工匠们也磨合出来了,沈七七也全套流程都明白了,以后尽可以独当一面。
沈七七感恩不已,决不肯辜负表姐这一番心意,因此下定决心,绝不懈怠,力争早日独当一面。
沈七七废寝忘食,伏案涂涂画画,草稿攒了厚厚一摞,不知不觉,已在房中呆了三四日未曾出门。
这三四天,段姨母竟也一步也未登陆府的门。
陆夫人今日着人请,没来,明日着人请,没来,第三日去请,还是没来,急的将陆亦棂又狠狠斥骂一顿,恨道:
“段姨母再不来,你便给我上门去负荆请罪,姨母不原谅你,你就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