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棂嘴上不敢反驳,心里由不得不服气,她凑你身边就是为了找你要点钱,也不知道母亲为何那般舍不得段姨母。
她不知道,母亲平民出身,嫁入官家,早年多被婆婆嫌弃苛待。
夫君也只在新婚那一年将她捧在手中,及至第二年,婆母为夫君纳入一房美妾,便立刻变了心,日日泡在新妾房中......
陆夫人地位一落千丈,就连头生的大女儿,都被婆母以她“出身不高,恐无法抚育陆府血脉”为由,抢走抚养,至今都与母亲都没什么感情。
即便陆夫人在府中已熬了这么多年,生育一子两女,但仍活在婆母和花心丈夫的阴影之下,时不时自我怀疑,觉得当年若没有嫁入陆府,也许该比现在幸福的多吧。
但,只有段姨母,是真心实意的艳羡着陆夫人的生活。
无论是夫人的身份,呼奴使婢的排场,当家主母的气势,往来各府太太的人脉,都让她羡慕的五体投地。
只有在她那真切羡慕的目光语气中,陆夫人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没做错选择,还是值得旁人羡慕的。
因此,虽说段姨母日常在经济上依赖陆夫人,但陆夫人,其实在心理上,更加依赖段姨母。
如是等了三天,没见段姨母来,到第四天,陆夫人特意派了李嬷嬷去段家请人,话都教好了,
“都是一家人,有些口角在所难免,锅勺还常碰碗沿呢,若姨母还生气,不肯登门,那就是不肯原谅了,只能让我们夫人亲自登门,来给段姨母赔罪了。”
派出去之后陆夫人便在房中坐等,等来等去,没等来段姨母身影,却见来了段姨母的儿子——段万安。
那段万安一张阔脸随了他父亲,一双三角眼随了段姨母,从父母身上精心挑选了难看之处拼凑,一看就是两人亲生的,又比两人加起来还要难看许多。
他没个固定职业,因着姨父、表哥都是朝官,便也常以官宦子弟自居,与一帮纨绔混在一起,天天赌博斗鸡,吃酒狎妓,无所不为。
以前托赖表哥,管着几间铺面,能从账上做出些手脚出来,手头活泛,日日出来进去衣着光鲜,煞有其事。
如今被沈七七辞了,一家三口都没有进项,因此日日在家摔摔打打,喝醉了就痛骂沈七七,污言秽语,实难入耳。
段姨母日日去奉承自己姐姐,得些好处,也便罢了,只是陆亦棂实在可恶,从不掩饰那份鄙夷,这次更是连彼此脸面都不顾了,话说的如此难听,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段姨母恨的不行,连着几天陆夫人找人请都不去,这次一定要拿足腔调,非要等到陆亦棂来上门赔罪才行。
因此陆夫人一说她再不来,自己便来登门,段姨母便将儿子派上门去,将她的意思暗暗提一下。
那段万安常年在外鬼混,巧舌如簧,人也油滑。
见了陆夫人先问安,再问候身体,将姨夫表哥全问候一遍,才坐下陪笑,说母亲不是不想来,只是那日家去,不知怎的,说心口疼,已躺了几日没有起身。
见陆姨母日日派人来问候,她怕姨母担心,便让万安来回禀一声,说无甚大碍,只是心口总觉得堵得慌,岁数大了,若不养好怕做下毛病,且等养好了,再来陪陆夫人。
陆夫人一听几天没起来就慌了了,问可请了大夫看过不曾。
段万安苦笑,说母亲节俭,家人这般劝着请个郎中来看看,她死活不允。
陆夫人一听这可还行,心里明白她是舍不得钱,马上叫李妈妈,去拿两吊钱给段万安,嘱咐他拿了钱回去,务必给母亲请个郎中来看看。
段万安推脱不过,收了。谢过陆夫人,又道:
“母亲只说不必请郎中,只歇些日子,等堵在胸口这口气顺下去了也就好了。可话是这么说,就是不见好,我们又不知她是何心结,父亲与我干着急,使不上力。”
陆夫人一听,还是被陆亦棂气得啊,忍不住狠狠白陆亦棂一眼,冷冷道:
“柃儿,你随你表哥去看看姨母,好言好语宽慰她,只怕你姨母好的还能快些。”
陆亦棂不敢再拧着母亲,和段姨母对着干,只得拉着脸,和段万安一起出了正房。
四月中旬,应天府位处江南,温暖湿润,陆府院中,绿叶茂盛,一片盎然。
陆亦棂和段万安走着,见四下无人,陆亦棂突然忍不住道:
“表哥,你也知道我和姨母吵架的事吧?但这完全就是误会,我根本不是针对姨母,是沈七七,是她陷害了我!”
说着将自己本意想哄沈七七给她自己买个素银钗子戴就得了,结果她面上不提,回家便颠倒黑白,说是我让她给母亲和姨母买的......等等一五一十都讲给段万安听。
这段万安心头大恨就是沈七七,一听当即引为知己,两人同仇敌忾,破口大骂沈七七。
“光骂无济于事,这等阴毒的娘们,留在你们府上,早晚搅得家破人亡!”段万安往地上啐了一口。
陆亦棂一听,正说到心坎里,忙将段姨母以前提议的那个——找小厮,陷害沈七七通奸,人声名狼藉赶出陆府,嫁妆全部留下——的提议告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