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七三人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不轻,忙开口道:
“别别别,你别冲动,小心伤了自己......”
反观那男子,竟丝毫不将女子的以命相博放在眼中,耸着肩,流里流气地迈步逼近那女子:
“想寻死?没人拦着啊,死呗,我看着呢,要死早点死,我也好交差!只要还剩一口气,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去接客!”
女子仓皇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后背已经抵到坚硬冰冷墙角,眼中的绝望一闪而过,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落下,手上就要用力。
“别!别做傻事!“
沈七七未及多想,本能地冲上去,将身体拦在二人之间,
”这位大哥,你别逼她,你要交什么差,可以告知一二吗?我来替她想办法。”
那男子讥嘲一笑:
“你替?你替不了!我呀,劝你少管闲事,她是官妓私逃,被抓罪加一等,你们若敢包庇她,与她同罪!”
小雀到底年纪小,吓得瑟瑟发抖,悄悄在旁边拉拽沈七七袖子,想让她快走。
沈七七也怕。
只是回头望去,见那女子抵在墙角,浑身都在颤抖,呼吸急促而紊乱,像一只落入落网无路可逃的小鹿,瞪大的双眼中满是绝望与凄厉。
她一瞬间想到了自己。
刚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时,一切都那么未知,她也曾如此仓皇惊恐,四下无依。
但幸运的是,一来便遇到了小石头小雀,还有墨玉。
如果没有这些真心站在她身侧的人,想必自己此刻,也早被陆府那些人算计到身败名裂,缩在昏暗的墙角瑟瑟等待死亡降临。
一想到这里,她便从心底生出脉脉的恻隐之心,因此鼓起勇气劝那男子:
“这位大哥,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这样活活逼死她,莫说晚上睡觉能不能踏实,便是官府,也不会追究你吗?”
“追究?追究个屁!她是罪臣之女,可不就是官府把她扔到我们妓馆的?活着,接客挣钱;死了,上报官府,名字一勾,谁还管她们死活?但只一点,就是不能逃!要的就是一个——生不如死!”
沈七七听完,从心底深处沁出寒意,略一思忖,便道:
“既然如此,能否请这位大哥通融,上报她已死亡,至于你们的损失,有多少,我来替她出!”
那妓馆狎司一听,当即心中小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像这种官家千金被发作官妓,往往身子娇嫩,品性清高,干不了一月两月便病死的病死,自杀的自杀。
就算有那忍泪认命的,也不过能卖个三五年,就染上一身脏病,再无人光顾,到时候管她死不死的破席一卷,扔去乱葬岗,任她自生自灭去,拢共能挣出百八十两的银子就算不错了。
这回这女人性烈至此,看来是宁死也不肯受辱的,眼瞅着从她身上是挣不到半个子了,与其强拖了回去死在院中,到不如借机敲这冤大头一笔竹杠。
由此便皱了眉,摇头道:
“我也不想一条人命毁在我手里,不是造孽吗?只是......如今馆里上上下下都见过她,也不是我说一句死了,就能搪塞的过去的,唉,难办啊......”
沈七七一听,这就是有戏,便恳切道:
“你们做这行久了,自不是第一次遇到,想来必是有法子的,不如您给想想办法,怎么着上下打点干净,救下这一条人命,也是莫大的功德一件啊。”
那狎司粗壮的手掌摩挲着下巴,心想,这事太简单了,回去知会了鸨母,只当这人没跑,过上几日,有那得了脏病,一身杨梅大疮烂到脸的姑娘死了,便报是她死了,上面纵派下人来查看,也不过远远扫一眼走个过场,谁还真去细细翻看?
该着我今夜发这笔财。
他陷在横肉中的小眼透着精明算计,上上下下打量沈七七,琢磨着从她身上能敲下多大一笔银子来,半晌才故作为难道:
“哎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好办啊,我估摸着,少了三百两雪花银,只怕办不下来......”
墨玉一听就急了,这笔钱够普通人家置办多少亩良田了:
“三百两?你疯了?我家小姐只是过路,与她非亲非故,你若敲竹杠,那便算了!横竖我们有什么损失?”
沈七七也道:
“你要的数,也要合情理些,这么晚了,我们去哪儿找这么些银两来给你?纵有,也搬不动啊。”
你来我往,最终以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天价,终于救下那女子性命。
沈七七令小石头,拿了她手信,带了那人往店中支钱去了。
她们几人带了女子,匆匆赶回家中。
青花折枝牡丹纹路八方烛台上,淡蓝色烛火微微颤动,仿佛有了生命,柔弱却坚韧地驱逐着无边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