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道:“天锦,你若是想要追究我的责任,也要我肯认才行。”
他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朱依依看着叶初,说:“叶初不是坏人,天锦,你自己方才也说了,是你幻容成叶初的样子,给烛鼓钉上了玄铁制成的锁龙钉。”
古时,人间与天界的界限并不怎么分明的时候,总有神兽凭借自身的神力危害人间。但人间出了一个叫后羿的人,他最大的功劳是射掉了天上的九个太阳——三足金乌一族自此衰败,而他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功绩,是发现了玄铁克龙。
纵使周身龙鳞再硬,也有脆弱的部位。比如咽喉,比如爪心,比如眼睛。
好在玄铁易得,后羿这样的人族却不再有,龙也学会了各种对付玄铁的方法,到后来,除非亲近之人,是绝不可能利用玄铁伤到龙一鳞半爪的。
天锦道:“当时在应龙与我之间牵线搭桥的,不正是你叶初么,我是有罪,但在消散之前,天道让我遇见了你,害死他的人有我也有你,正好同归于尽。至于你,玄武,你贬为凡人,不正是因为叶初当年暗算了你所致么?”
朱依依急道:“那不是他!”
天锦冷笑一声:“我亲眼所见,还要狡辩!”
“叶初,你得罪的人可真多。”朱依依说,“每个遇见你的人,都想要你的命。”
叶初说:“实在是对不住,我造孽太多,幸好你不嫌弃。”
就在这时,叶初感觉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原本已经哄睡了的孩子仿佛感受了到周围气场的变化,开始不要命地放声啼哭起来。
风擦着地面从天井的四周升起,卷起古怪的漩涡。隔绝了殿外的火光,温度骤降。朱依依感觉手臂上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起来了。
“不好,她要入魔了。”朱依依说,只见天锦的身体逐渐变得清晰。而她身上原本穿着的白衣不见了,变成了青绿喜袍,喜袍层层叠叠,天锦危髻金冠,璎珞被体。
待看到天锦的脸时,朱依依感觉鸡皮疙瘩又要冒出来了——只见她虽是大喜的打扮,两条细细的眉毛却耷拉下来,脸颊上两道斜红,竟然是化了啼眉妆。
青绿喜袍拖曳过地面,每走一步,风便自动分开她脚前的枯枝败叶与灰尘,她幽幽地唱道:
“大水起,鲤鱼跃,烛火熄,引龙眠。”
婴儿啼哭的声音愈发撕心裂肺,朱依依听着她唱,恍惚中想起前几天夜里的祀游,他隔着山远远地听到的模糊不清的曲调。
原来那段夹杂在鼓点中的诡异曲调,竟然是天锦唱的。
可是,她为什么会配合沈囿之屠杀溪水乡的村民。
“找死。”他听见身旁的叶初低声说了一句,“依依,你不要听她唱,闭上耳朵。”
“哦……别真的打死了。”朱依依答应了一声,怀里被塞了一个柔软的布包,“布包”正哇哇大哭。
行吧,朱依依想,我一概不听就是了。
叶初出手的瞬间,朱依依一转过身,天锦就斜飞出去,身体迅速变白,又恢复成了那个白衣散发的虚影。
朱依依:“……”
风停了。
叶初从朱依依怀里接过“布包”,非常熟练地哄了两下,“布包”竟然真的不哭了。
“不是吧叶初,当初你也没这么哄过我!”朱依依有点吃味地说。
“我当时特地去山下学了些哄小孩儿的手艺,可惜你太早就学会了走路,而且你也不怎么哭。”
朱依依:“……”
叶初这话也没错,那时朱依依刚穿进这本书,不仅故事线变了,连养他的人也变了。他那么迫切地学会走路,不就是想要摆脱叶初牌米糊么?
……为什么还感觉有点遗憾?
“咳咳,”朱依依假装咳嗽了两声,走到天锦身边蹲下,问道:“天锦,能不能详细说说当年发生的事,这其中一定有很多误会。”
天锦趴在地上并不理会朱依依的问题,她肩膀微微耸动,竟是在哭。
叶初顾忌着怀里的幼崽,轻声道:“她认定了我是递消息之人,而我偏偏缺失了这部分记忆。”
他原本握着折扇的手,此刻温柔地搭在布包上,骨指分明,白皙好看。
朱依依感觉叶初仿佛有些难过,便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
沉默片刻,叶初笑了笑,那点难过很淡,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从他眼底消散:“没关系,依依,我名声一向不好。”
朱依依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搭在叶初的手背上。
“但你选择相信我,我很开心。”
“好一个记忆缺失轻轻揭过了,”天锦垂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罢了,你不承认,我也无法,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