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锦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后仰去,她仍然跪着,可上半身已经朝后仰面倒成与地面平行,一张惨白的脸倒着看向朱依依和叶初,但这不是最诡异的——从她的身体里伸出数百根手臂粗的藤蔓。
是冥蛇藤!
那些藤蔓争先恐后地从天锦的腹中钻出,生长速度极快,一股脑朝上生长,最后竟然爬满了天井,将整个庭院里的月光都遮挡住了。
“烛鼓当年留给我防身用的藤蔓,没想到最后可以用来杀你这个叛徒。”黑暗中,天锦仰天大笑,再无一点温婉的模样。
光线昏暗,一条手臂粗的藤蔓,速度极快地贴着地面朝着朱依依的脚踝游去,迅速缠住,朱依依被猛地拖倒在地,飞速朝着天锦的方向滑去。
“依依!——”叶初的折扇闻声而动,砍向那根缠住朱依依脚踝的藤蔓,他本人一手抱着“布包”,单手握着初妄剑柄,直接扎向天锦心口位置。
初妄扎入的一瞬间,天锦与藤蔓一起消失了。
朱依依站起身,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和依旧在酣睡中的“布包”,说:“天锦她,是消散了?”
“不太像,”叶初说,“正常的消散应当有一个过程,她这样的,不太正常,而且……我的剑在接触到她身体的一瞬间,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与我对抗。”
朱依依说:“我还是想去火石山顶看看,既然天锦能召出冥蛇藤,或许那块青石板下的冥蛇藤也与她有关。”
朱依依停了一下,季白曾经对他们郑重其事地提醒过,火石山下,有他为叶初和应龙二人一同设下的陷阱。
这个季白真是,每次都不把话说完就走,和许宣平那个嘴里没两句真话的人比,也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的担心,”叶初说,“但我必须去,季白每次设局都会留下龙鳞,最后一块,应当就在火石山下。”
朱依依说:“为什么一定要设在火石山?”他的脑中忽然闪过天锦说过的一句话。
“叶初!”朱依依猛地拔高了声调,语速极快地说:“你还记得天锦刚才说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
朱依依说:“她说:‘害死他的人有我也有你’,这意味着什么?”
叶初说:“天锦认为烛鼓已经死了。”
“对!就是这样,”朱依依仿佛抓住了一根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一条线,继续说,“她作为半个魂结成的‘魂妖’,却没有失去神志——但是!魂妖是不能离开她死去之地太远的,这是它们的宿命,即使是天锦也不能幸免,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游荡在溪水乡出不去,并不知道我们发现的那些指向烛鼓或许并没有死的线索。”
这座娘娘庙如此古怪,作为这一带“鹰眼”头目的青藜竟然毫无察觉,是没发现,还是她被人刻意保护起来了。而且这个人,并没有向天锦传达烛鼓没有死去的事实。
这个人是应龙,还是季白,又或者说是看似一无所知的青藜。
朱依依的头有点痛。
叶初静静地说:“天锦凡人之躯死在了溪水乡附近,多出来的半个残魂化为了魂妖,倘若烛鼓真的那么爱她,那他一定不会离天锦太远。”他说着这话,眼睛却看着朱依依。
月光如水一样流过叶初的眉眼,激起带着凉意的潋滟水波,叶初只有在看朱依依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眼神。
朱依依慌忙低下头,手背接下一点带着湿意的月光。
·
“我就知道,你们还会再来。”季白说。
此时,朱依依与叶初一同登上了火石山,正站在离当时伸出冥蛇藤的祭坛不远处。
季白此刻又化为了那个老妖怪的样子,比朱依依矮整整一截,他费力地仰着头说话。朱依依直截了当问道:“天锦是你藏起来的?”
“你们发现了天锦,她是不是很恨你,叶初?”季白幸灾乐祸地说,“天锦是我藏的,原本是想让她做我的一步棋。你方才是不是想要杀她,却发现她死不了?放心,只要烛鼓没死,她就会一直存在——自以为是靠那半片残魂才存活于世,其实是因为烛鼓的执念罢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朱依依说,“这样看来,烛鼓确实没死。”
季白颔首说:“有些渊源,我要与你们分说清楚,比如烛鼓当年为什么会被流放?”
朱依依说:“不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凡人导致当时的烛龙震怒吗?”
“烛帝虽然迂腐,但也不至于这样,毕竟凡人寿数有限,待到那凡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可惜烛鼓并不想让她死。”
老妖怪的眉头皱了起来,在额头上挤出深深的“川”字,只听他操着那个破风箱一般的嗓音说:“天锦是不是同你说过,她从烛鼓身边负气出走,在路上遇到了应龙的神殿。”
“正是,”叶初说,“难道她在撒谎?”
一阵阴风吹过,朱依依感觉脖子那里嗖嗖地凉,就听季白说:“是,也不是。”
“你什么意思?!”朱依依寒毛直竖,一个念头从后脊背升上了头顶,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