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池照秋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声音轻且小。
“嗯,妈妈在这儿呢,”女人低下头,温暖滑润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别怕,是不是做噩梦了?”
池照秋一动不动地定住,眼睛都忘了转动,直到闻到一股显然从女人身上飘来的桂花香。
她的养母身上可没有桂花香……不对,她刚刚还掐着金瞳蝶的脖子,被它的翅膀困住。
这里是哪里?向云曜怎么样了?
池照秋费劲将女人推开,身子往下滑去,然而她的腿似乎比她想象中的短,一个趔趄朝前摔去。
下一秒,一双柔软有力的手撑住她的肩膀,女人温柔又关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秋儿,你怎么了?”
“……”
池照秋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看,头顶暖阳照在身上,热得她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手指和脚底却不住发凉发软。
一颗枝繁叶茂的桂树立在她面前,浓厚的桂花香随着风吹拂到她脸上,周围立着爬满花藤的篱笆,她现在显然是在一处院子里。
池照秋突然想到什么,立马低头看去,只见手掌圆润可爱,原本瘦如枯枝的手指此刻又短又小,有些长的指甲被修剪得整齐,一丝伤痕也无,这显然是属于孩童的小手。
池照秋沉思:难道这里是幻境?小秋儿……说的是这本书的原女配池照秋吗?
“小秋儿?”呼唤声从耳畔转到身前,女人担忧地看着她,牵起她的手,“你还好吗?”
“我没事,”池照秋假装不经意地抽出手,缩了缩肩膀,“刚刚那个噩梦太真实太恐怖了,把我吓坏了。”
话音刚落,肚子还咕咕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抬头朝女人嘿嘿一笑。
“你啊……”女人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再等等,你爹爹很快就回来了,我们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好吗?”
池照秋乖巧点头,正要说话,院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她们一齐扭头望去,一个男人在脆裂的木门中挣扎着爬起来,朝她们跌跌撞撞地奔来,身后跟着一道崎岖的血线。
“映郎?!”
池照秋还在愣神间,身后的女子已经向那男子冲去,将他稳稳扶住。
可怜的木门被一脚踩裂,崩成两半。数十个身穿白衣,腰挂长剑的人慢悠悠踱步进来。
为首的男人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池照秋和女人身上。
“哟,”那男人一笑,露出他镶着白玉石的牙,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妖怪还生了个小妖怪,叶映欢,你可还真是丢我们同门的脸啊。”
什么意思?妖怪?
池照秋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群人,瞧见他们紧锁的眉和下撇的嘴角,以及脸上那副憎恶的表情,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戾气。
“秋儿,斐娘,你们快逃。”男人撑着起身,满是鲜血的手从那破裂的衣袖中颤抖着伸了出来,在女人圆润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似乎有一股力往池照秋背上用力推了一把,她踉跄几步几乎是摔到男人身边,而等离得近了才发现,面前的男人与她的养父竟也有几分相似。
“爸爸?”池照秋忍不住去摸他的手,摸到一手粘腻的血。
见男人突然蹙眉,她连忙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握着的那鲜血淋漓手臂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刀口,深可见骨,伤口边缘的皮肉向外翻卷着,浸在滑腻的血中看不清晰。
池照秋怔怔盯着自己满手的血,一只柔软冰冷的手遮住她的眼,女人的声音低哑:“秋儿,不要看,往外跑,不要回头。”
池照秋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之前推着她的力又快速将她外后一拽,身后传来怒吼声,她听见兵器相交刺耳牙酸的碰撞声,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感受到头发被一把扯断的疼痛感,一片混乱中,唯有女人撕心裂肺的那句‘快跑!!’无比清晰。
她不能回头,只能抖着身子被那股力量拽着往前跑,嘴里突然尝到一丝咸涩的苦味。
池照秋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冰冷的空气猛然灌入胸腔,发酸发胀着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撑爆。
不知跑了多远多久,手上的血早已凝固,池照秋的腿酸痛得站立不住,任由自己倒在一片草丛里,大声喘着气。
天地间重归寂静,池照秋躺在草丛中刚恢复一点体力,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伴着浓重的血腥味。
头顶传来男人低哑嘲讽的声音:“小妖怪,跑了这么远,累坏了吧?”
池照秋惊恐抬头望去,男人沾满了鲜血的衣摆蹭在她脸边,说话时嘴巴咧开一条缝,露出了门牙上被血浸润得鲜红的玉石。
“不如乖乖把妖丹给我,就此解脱吧!”
男人吃力地举起剑,抖着手,似是用了全身力气向她心口刺去。
池照秋沉默瞪着他,被石头刮烂的脚底传来阵阵钝痛,麻痹着咀嚼着她的神经。
但当那柄剑刺来时,她茫然失神的眼却突然聚焦了,死亡带来的压迫将一切复杂极端的情感都变得直白而尖锐。
不甘与愤怒是如此清晰,疼痛也是。
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块骨骼与肌肉,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动与心脏的鼓动。
她还闻到了男人衣袍上血腥味,明明对于她来说应该是陌生的,此刻却又如此熟悉。
是刚刚那个女人和男人身上的血,原女配池照秋父母身上的血。
当然最浓的还是这人自己的血味,淅淅沥沥的鲜血从他持剑的手上滑落。
浸满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只是握着剑都已是十分艰难,另只手臂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和她相比,显然他更像个任人宰割的猎物。
池照秋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