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长约百寸、宽十来寸的巨型刀痕凭空出现在西面战场上,悍然将战场分割成两半。
巨大的刀痕深深刻入贫瘠硬实的北境草甸土中,锋利而可怖,如同某种狰狞的、庞大的、强悍的洪荒巨神,用遮天蔽日的利爪在广阔平坦的地面上狠劲划出一道标记,高调宣示地位与主权,警告流着口水的一群鬣狗。
无数锋利的冰霜沿着刀痕边缘飞速蔓延开来。
或者说,是快速生长。
它们如同某种抽取宿主营养的寄生生物,深深附着在土壤上,野草上,甚至魔族的皮肤上,迅速扎入锋利的冰棱刺尖,疯狂吸收一切魔气与生气,壮大己身。
眨眼之间,那些诡异的冰霜便长出十来丈远。
附近的魔族刚刚从那惊天一刀中逃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悄无声息生长的冰霜所吞没,被抽取干净养分之后,便化作一株株晶莹剔透的冰棱树,紧密地挨着生长,失去了原本的形貌。
冰雪雕刻的奇异森林正在扩张它的领地。
这就是山雪针对魔族的奇特功效。
持刀者发出的刀意,能够通过冰霜入体吸取魔族的魔气与生气,反哺己身,从而催生出更多的冰霜。而对上人族修士的灵力,则没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只能吸取生气罢了。
据说山雪的第一任主人、也就是它的锻造者白夜君,能够抬手之间将千里旱地化为冰霜密林,此地而后百年之内,生机断绝、寸草不生。
事实上,山雪作为针对魔族而生的绝世名刀,只有在魔族身上,才能发挥出可怕的、完全的实力。
千年前,北静安堡的堡主也正是靠着它,才数次以一人之力守城追击,频频击退进犯北境的魔族大军。
焦文思神色冷然,看着那前方战场。在前方的魔族开始尖叫溃散,挤压踩踏着后方毫无准备的同伴。它们本就是生长在黑暗丛林中的野蛮生物,崇尚弱肉强食、保全自身的最高法则。现在对面的修士已经展现出了类似天罚的可怕打击力,自然会萌生退意。
黑压压的蝗虫如潮水一般涌动着。但这次是毫无秩序地后退。
焦文思抿紧嘴唇,牙齿紧紧抵住下唇,几乎要咬出淋漓的鲜血来。
嗓子眼似乎被灼烧过,一股又一股艰涩的铁锈味反冲上来,充塞了整个口腔。
更糟糕的是全身灵脉。
方才这一击,一瞬间就抽空了他九成的灵力。
短时间内提取如此大量的灵力,对修士自身躯体造成的压力也是巨大的。经脉百骸干涸到几乎要皱缩呻.吟的地步,内壁紧紧粘连在一起,又因为呼吸起伏而被强行撕扯开,传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焦文思收紧握着刀柄的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彻底失去了温度,冰冷僵硬如终年不化的坚冰。因为主人施加了更大的握力,指节泛起令人不安的青白色。
他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果然,以金丹之体,施展这样蕴含天地之位的可怕招数,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焦文思死死瞪大眼睛。
他决不能倒下,现在他还能震慑西面战场的魔族,只是因为它们恐惧于方才引动天地的刀意。一旦持刀者表露疲态,对方就会如贪婪的鬣狗一般,反身扑上来把猎物撕扯嚼碎,不留一丝血肉。
他决不能倒下!不能表现出任何疲态!
身后就是拒北城!身后就是拒北城的所有百姓了!
“宿主!”系统尖利地大叫一声。
它颤抖着嗓音,疯狂地给宿主套buff,把先前在商城里兑换的灵药一打一打往宿主嘴里塞。
“你放心,你没事的!只是消耗过度了,马上就能好起来的!宿主!”
焦文思自然知道。
“我知道,”他无奈地安慰手忙脚乱的系统,“谢谢你,统哥。”
商城出品的顶级丹药汇入干涸的经脉,化作温柔的生机,缓慢流淌过去,一点一点抚慰着这具疲惫的躯体,修复内在的伤痕。
焦文思咳嗽一声:“我好多了,统哥。”
“呜呜呜……嗯!我这还有很多丹药,你别担心!随便用,肯定够的!”
“好。”
一人一统说话间,那冰霜密林又往外长了许多。
不过,毕竟施法者只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哪怕借助了北境的天地之威和山雪针对魔族的特性,这惊天刀意也无法支撑太久。
冰霜仍旧试探着捕捉猎物,但却像是吃饱了的野兽一般,有些懒洋洋的,提不大起劲儿。
东英不得不出手了。
一道瘦长是人影出现在西面战场的半空中。
他甫一现身,原本四散溃逃的魔族便不敢乱动了。
地下密密麻麻的黑点定在原地,纷纷安静下来,等待首领的指示。
东英没有说话。
他拿出一件法器来。无穷无尽的黑雾从那玩意儿里溢散出来,流淌在地,像是某种沉重庞大的黑水瀑布,铺天盖地地落下,包裹住了地面上蔓延的冰霜。
这实在是一副壮观的、奇诡的图景。
黑水与那冰霜甫一相遇,便是黑撞上白,极端对立的色彩碰撞在一起,相互攻击、吞噬、消融,发出滋啦滋啦的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