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家妙姐儿怎么就那么命苦啊，昨晚她哭了半宿儿，眼睛都哭坏了。我知道这几年她心里怨恨我和老婆子呢！”

差头大手拍拍老头佝偻干瘦的肩膀，心里也是感慨万分，不知怎么地嘴巴一股脑地讲下去：

“你呀你呀，别想那么多，当年那光景，你不顺着这张少爷的意思还能怎么办？咱们这些凡人哪里奈何得了仙家！妙姐儿知道你的苦衷，她从小就懂事，不会怪你的。”

“我只恨小张少爷，妙姐儿不过生得清秀些，他便和色中饿鬼一般，难道那群仙女儿还不够他挑的！非要糟蹋我们好闺女！”

“小心点！”差头皱眉，听老头子抱怨的音调不自觉地拉高，赶紧阻止他，

“你也放宽心，这几天别让妙姐儿出门去，咱们那边几户人家都知道妙姐儿被送进来服侍，更有几个长舌妇，若是被瞧见妙姐儿全须全尾地回来，这张家却被灭门，一下子宣扬出去，就不好了。

我方才也去瞧明白了，这张少爷是死得不能再死，分成十八截了！你也叫妙姐儿放宽心，过几年寻个知根知底的好夫婿，便算了结了！”

差役赶紧点头：“你说的是，真是苍天有眼！叫这欺男霸女的张家灭了！苍天有眼呐！这群仙家……”

他心中暗恨难解，干脆又啐了浓痰到地上。

“好了好了！”差头也是感慨万分，“从今往后，咱们这南城的几颗毒瘤算是被挖干净了，咱们呀，好日子都还在前头呢。”

两个人还在讲些什么，焦文思却没兴趣听了。

他大概明白了两人透露的信息：

一、南城这些个修仙世家与百姓之间恐怕积怨已久，矛盾累积得极深，只是以往百姓不敢反抗，一朝覆灭，居然都是拍手称快的。

二、按这个妙姐儿的经历，难道魔族灭修者门派时，居然没伤凡人？很难说这是不是个例，但若不是，魔族怎么会对凡人网开一面？

别扯什么怜惜弱小，修者门派里几个月大的稚嫩婴儿和灵力低下的洒扫仆役都被杀戮一空，怎么偏偏放过了个真正的凡人女子。

再者说，当时魔族攻下拒北城，可没对城内的凡人百姓心慈手软过。

三、凡人作为性.资源，似乎不是件罕见的事儿。西北张家族长嗜好凡人美少年，焦文思本以为是他癖好怪异，没想到这边儿也有因此侵扰百姓的，况且听起来还是强逼硬夺的。

这放在北境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就算北境自然环境独特，不与北境一般比较，但在焦文思印象中，南边的仙盟也不允许修者如此随意辱杀百姓吧？

顶多是将凡人当成资源看，就像前世现代社会的人类对待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

不需要时好吃好喝养着，需要时允许拿出来剖心剜腹，但也是为了实验，并不会无缘无故抓起来虐杀。

太怪了，真是太怪了。

焦文思仔仔细细地将这张家从头到脚篦了一遍，再没发现更多值得关注的地方。

差役动作倒是麻利，前院基本上打扫干净了。但一走进后院，便仍然可见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魔气与血腥气萦绕在鼻尖，浸染着无数珍贵的家具花木，画面十分诡异。

江南确实富庶啊。焦文思不合时宜地感慨。

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居然能敛集如此之巨的财富宝物，恐怕搜刮民脂民膏不少。

收拾好心情，焦文思又动身去往其他几处门派遗址。

一模一样的地狱绘图。不论规模大小，都是尸山血海的景象，都是魔气浓郁到凝实的地步。

每一次都仔细感受气的运转变化，连转了十几处地点，焦文思十分肯定，确实是魔族动的手，绝不存在什么嫁祸之说。

另外，每一处的百姓也是如出一辙的拍手称快，个个都和过大年似的，脸上的喜悦和解气连藏都藏不住，似乎恨不得当着差役的面儿放几发响炮庆贺。

修者和百姓的关系能恶化到这个地步，平时冲突之激烈，倒是可见一斑。

焦文思叹口气：现在的问题是，魔族的实力当真强到这个地步？妙姐儿又是否是孤例？如若不是，这群杀人嗜血的魔族凭什么放过凡人？

他心中已经有了隐约而模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