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是有一点怅然而已,曾几何时,也曾有人用同样的目光注视过他,缱绻绝望,久久地流连不去。但那个人已经不在,自己心中唯余一片荒芜。
* * * *
运功耗去小半个时辰,三枚毒刺终于逼出,两人都是汗透重衣,唐秋是累的,云倾则是疼的。云堡主以为这下总算完事,不想唐秋用烧酒清洗了伤口,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忍一忍。”跟着倾过瓶口,重又倒了些药末在上面。
云倾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激痛瞬间在臂上炸开,数倍更甚于方才,痛得他眼前发黑,眉峰不由一颤,随即听到自己坐的椅子“咔”地一声脆响,心知没能控制住内劲,一张紫檀木椅怕是被毁了。好在剧痛来得急去得也快,伤处迅速转为清凉。
他知道自己的右臂算是保住了,对唐秋轻声道:“有劳了。”却不称谢。
唐秋手下不停,忙着拔银针,解穴道,包药布。他大病初愈,耗神费力了这一阵,难免心慌气短,缓了口气才说道:“我观云兄脉象,虽然已解去毒性,但一时三刻不能尽除,体内还留有一丝余毒。过了今夜只怕要发几天烧。云兄若是没有急事,不如就留在左家庄,修养一阵子如何?”
云倾沉吟了一下:“需要多久?”唐秋明知自己明早要走还出言挽留,显然是认为十分必要。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最好是三个月。”唐秋道,“发高烧不是小事,若不好好休息、吃几付药,难免日后留下病根。”
“就是说一天半日不够,我还是按时动身吧,否则怕是要长住在这里走不了了。”云倾摇头,“我下月十五会有仇家找上门来,须得在那之前赶回云堡。”
唐秋见他旧创未平还要应付寻仇,大为皱眉。此去云堡千山万水,路远迢迢,他算了算,果然行程甚紧,云倾既然坦言相告,自己也不便多言,唯有说道:“我今夜配些丸药,你带在路上。七日之内切记不可运功调息,不可妄动真气,否则残留的毒气入了脏腑,再想根除就难了。”
他停顿一下:“我现在虽能开方,但只管得了两三日,之后又需重新诊脉,调整方剂。外面寻常的大夫不了解毒性,怕难以掌握分寸,差之毫厘,日后就是隐患。”
言下之意仍是劝说,他心中想道,若不是云倾今晚连喝了好几杯烈酒,还不至于这般麻烦。中毒后不能喝酒是常识,看云堡主外表闲淡,骨子里却冷得很,对自身全不顾惜。
云倾平素都是用调息代替吃药,闻说七天不能运用内力也有些头疼,况且还得沿途找大夫看诊。他挂念云堡,势必要如期赶回,但倘若病得起不了身,即使赶上十五之期又有何用?
他略加思忖,忽而心念一动,朝唐斐看去:“现下误会已然讲明,唐掌门若是无事,明日不如就与云某一道同行如何?江南温软,北地雄峻,何妨往苍山云堡一行?”
虽是邀请唐斐,问的却是唐秋。
唐公子本来就在考虑如何让唐斐平安离开左家庄,闻言正中下怀,见唐斐双眉一轩,就要反对,当即截口道:“如此甚好,唐斐没管好暗器,以致为小人所乘,伤了云兄,他跟着沿途照应,原是应有之义。”
唐斐滞了一下,见唐秋望向自己,眼神里分明写着,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想想此刻处境确实尴尬,自己不随着云堡一行脱身,难道继续留在左家庄,等着被左回风收拾?
于是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唐秋略微松了口气,才感到有些疲倦。他对云倾道:“已届暮时,云兄今夜可能会烧起来,不如先回居处歇息。我要去配药开方,晚些时候就送到清风苑。”
从宴客厅出来,往后院药房走去时,唐秋想到了左回风。不知道左庄主待在书房里是否气闷。如此处置,他大概会闹些别扭,但终究不会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