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了第一节课的一天过得极快,放学前,他摸出手机,想给程渊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要去他家住,但手机断断续续响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接通,他便皱着眉放弃了。
昏暗的暮色下,他站在校门口看手机,程渊连他的微信也没回。
不对劲,但不等他仔细考虑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就听见身后传来龚肆约的声音。
“又不想回家?”他问。
千任摆摆手,一副无辜的模样道:“才没有,今晚回家。”
他在骗人,但若是不这么说,龚肆约或许又会让他去家里住,他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别人那么多次。
“行吧,那明早我把衣服带给你。”龚肆约莞尔。
关于衣服的事情,若不是听他说起,千任早已抛在脑后,幸好龚肆约想着,他赶忙答了谢。
与龚肆约分道扬镳,千任心不在焉地走回十四大街。
手机里再次传来忙音,他无法避免地纳闷。程渊从来不会这么久不接他的电话,除非是有什么事情……他皱着眉加快了脚步。
大街凹凸起伏的路面上依旧有昨夜的积水,千任快速踩过,鞋子险些湿透。
连走带跑地来到程渊家店门口才发现门开着,却不见人。
他走进去,收银台前空空如也,千任憋着气没出声,隐约听见里屋传来的细碎声响。
有程渊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甚至听见了不可描述的喘息。
千任没想靠近去一探究竟,他自认没有这个胆量,本想落荒而逃,却不料后退一步时不小心地碰倒了一箱牛奶,重重落地的闷声响起,里屋的动静戛然而止,他的步子也霍然停滞在原地。
空气似乎凝固了,千任愣在原地。直到程渊快步走出,两人焦灼的目光相对,他才颤颤巍巍道:“程哥……”
“你怎么来了?”程渊佯装无事发生地抹了抹嘴,走上前来关心道。
千任下意识躲了一下,又转过头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牛奶。
“我……”他组织着措辞,“我离家出走了。”
“猜到了。”程渊拧着额前的头发,假笑着。
千任勾了勾嘴角,勉强回应了程渊的微笑,但眼睛却始终紧盯着他身后,另一个男人正站在程渊身后的不远处,那人冲他笑着挥挥手后走出来。
“这是我朋友,夏明。”程渊看到那人过来,佯装镇定地介绍。
千任不知道这又是程渊从哪里交来的朋友,他竟从未见过,奇怪之余,他也鬼使神差地问了好。
“我先走了。”他看见夏明狎昵地贴在程渊身边耳语。
程渊僵着脸点了点头。
夏明又转头和千任说了声再见,大步流星地出了店门。
“新朋友?”千任靠在收银台边问。
“嗯,算是吧。”程渊没看他,刻意走到货架间整理起来,“又和家里怎么吵架了?”
千任再傻也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只好顺着答下去:“不就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吗?我还被我爸砸了一板凳。”
说完,他莫名烦躁起来,但似乎并不是因为家中之事……
刚才的一幕幕又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不知道程渊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终究与他无关。
同性恋他并不陌生,但也只在小说中见过,夏明是不是程渊男朋友他不确定,只是觉得心里堵着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他想说些什么,开了口又觉得如鲠在喉。
“这才打算来我这住几天?”程渊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
千任不大自然地答道:“这次估计要很多天。”
他像个撞破了别人秘密的恶人,此刻窘迫无比,但程渊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换新衣服了?”程渊好奇问。
“没有啊……”千任话音未落猛然想起身上穿的是龚肆约的衣服,“哦对,今天早上刚换的。”
“挺好看的。”程渊讪然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时间却不再像以往那般迅速地流逝。千任莫名煎熬,明明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却令他此刻如坐针毡。
“千任,帮我看会儿店,我出去一下。”程渊接了个电话,几步跨出店门。
千任终于松了口气,百感交集地应了声好,但同时又不知道是不是犯了魔怔,竟然立刻猜度起电话那头的人是夏明……
黄昏已过,逼近漆黑的夜,十四大街上行人稀少,程渊一走就很久没有回来,小店内冷冷清清,百无聊赖地玩起颈前项链上的挂坠。
突然,一阵被店门带起的风吹过发梢,龚肆约恹恹的身影出现在收银台前。
“今天又是你看店?”龚肆约停顿片刻继续深入。
千任低哼一声,明察秋毫的目光追随着他有些颓唐的身影,总觉得他周身都环绕着不可掩埋的烦闷与低落。
正要开始以己度人,千任就见他手里提着一箱啤酒站在收银台前。
千任膛目结舌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动作,直到龚肆约出声:“小狗,结账。”
接过他手中的酒,千任举棋不定地看着他:“你要干嘛啊?还有,谁是小狗。”
“不干嘛,放家里喝。”龚肆约敷衍道。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酒鬼,千任耐着性子结完账,刚想再跟他说句什么,就见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莫名恼怒,悻悻冲到龚肆约身后,跟上他极快的步伐。
“你赶着去死啊?”千任口无遮拦地骂,“能不能说句话。”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但没办法,只能怪龚肆约撞在他枪口上了,原本憋在心中的怒火在此刻倾泻而出。
龚肆约回头不怀好意地瞪着他:“你不是要回家吗?”
“我……”千任口不择言,“骗你的不行?”
“那你别跟着我。”龚肆约没好气道。
千任还以为他们很熟了,这一番交谈却直接将他打回现实——他们两人永远不会真正了解彼此,就像他知道龚肆约在生闷气,却还不知死活地冲上去添油加醋。
“你到底怎么了?”千任跟上几乎跑起来的龚肆约。
“我能怎么了啊?”龚肆约疾言厉色,“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千任不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龚肆约也不和他争辩,一个人走在前面,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龚肆约好似变了个人,昨晚的那个消失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走、一个追,千任倔强着不说话,但心里却阵阵发慌。
空气充弥漫着铅粉,吸一口气,就让人胸口闷的生疼。
缄默良久,龚肆约却突然回眸叹了口气:“刚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