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鹏：“你……有信心吗？”
蒋夜霖盯着他的眼睛：“我是死了几天。”
胡鹏：“……”
“又不是死了几年。”
“……………………”
*
可能真应了胡鹏那句话，7999元不带阳台的短租次卧，是有点超出物价局的规定。以至于信息挂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才出现一颗正经“韭菜”。
“韭菜……呸、租房的是个大学生，医大骨科专业的。因为房子离校区和学习医院近，就打算租。”胡鹏把他和对方的聊天记录递给蒋夜霖，“喏，他叫小路，问我们上午有没有时间接待看房。”
“上午要去买装备。”蒋夜霖看着手机屏幕。
“我跟他说了。”胡鹏说：“他说离得近，不耽误我们时间，看完就走——主要就这一颗韭菜，别让别人给割了。”
蒋夜霖拿起一片面包，仍旧盯着屏幕：“好。”
[好的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你们正在收看的是奥运摩联选拔赛总决赛……]手机外放传来声响。
胡鹏好奇：“你在看什么？”
蒋夜霖：“看我怎么死的。”
胡鹏：“……”
蒋夜霖一边吃早饭，一边观看事发当天的现场回放。
画面是在位于京郊另一头的长湾国际赛道。
第一圈……
第二圈……
车辆飞驰而过，一切正常。
第三圈，明显可以看到35号车手开始加速，眨眼功夫就追赶上了前面几辆车，正以恐怖速度逼近蒋夜霖的车。
前面是第13道弯，也是最大的一个弯，近乎U型。需要在入弯点前的直线赛道开始压弯。弯道之下，就是通往长湾湖的陡峭矮崖。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备受瞩目的19号选手蒋夜霖已经率先进入入弯点……]
这时，35号车手再次给油。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响彻房间内每一个角落。
蒋夜霖眉心压低，拿着面包的手顿了一下。
按照经验，这种刁钻角度，35号应该是想抢内圈入弯抄进去——但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因为搞不好会把两辆车铲到一块。
当然，他要是有绝对的自信只把别人铲走，自己安然无恙，那算他牛逼。
两辆车靠的极近，发动机如同合唱。直到并排，在即将压弯的0.1秒之间，35号车手突然将靠近外侧，也就是靠近蒋夜霖的那一侧膝盖和手肘同时向外扩。
或许在镜头前，那只是一个轻轻的，甚至不容易被察觉的触碰。但下一秒，就见蒋夜霖的车身明显摇晃、直到失控。
两辆车分道扬镳，35号成功入弯。蒋夜霖直线摔车，身体被车轮卷在地面上拖行了大约400米，地面全是触目惊心的划痕和血迹。
接着，他连人带车整个冲破护栏，坠下矮崖。
现场顿时爆发一阵惊呼！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谁也没有料到。
因为摔车力道过强，车外侧包围部分都飞了出去，直径砸在摄像机上。只听“咚！”的一声，画面随即倾斜、模糊，露出了观众席的一角。
胡鹏吓得条件反射性“哏”了一声，身体本能往后仰。
胡鹏胆子小，始终没敢看现场视频，但从媒体的文字报道和部分图片中，他大概能想象到蒋夜霖在那一瞬间遭受了多少创伤和疼痛。
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看过蒋夜霖的尸检报告——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下肢关节变型、折断、多处软组织缺损、头部重创、角膜充血。
这一切的一切都非常人所能想象。作为没经历过苦难的普通人，胡鹏难以想象那一刻的蒋夜霖是有多绝望。
胡鹏打了个冷战，浑身起满鸡皮疙瘩。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念起了“清心咒”：“玛卡巴卡玛卡巴卡玛卡巴卡Boom！”
蒋夜霖：“你有病啊。”
胡鹏：“……”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身影突然进入画面。但他身处的位置碰巧在摄像机砸坏的那一角，连男女都分不出来。白影似乎没做思考，紧跟在蒋夜霖之后，跳下矮崖。
蒋夜霖拿着面包的手再次一顿。
原来第一个下水的不是救援队。
他是谁？
画面仍在继续。
蒋夜霖放下面包，面色凝重。
时光仿佛能够通过画面穿越回到现场，他尽最大可能去回忆掉进湖里的那个瞬间——短促的风声之后，是湖水的冰冷。他浑身剧痛，睁不开眼。
经过猛烈撞击后，他的感官只剩下不到30%，他像一块石头，不断下沉，再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水面突然传来一阵闷沉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充血的眼睛，眼前一片鲜红，那模糊的红色之中，似乎是什么人溺水而行，向他游过来。
“蒋……”
他在说话。
在说什么？
“蒋……”
蒋什么？
“蒋……”
蒋什么？
蒋夜霖听不清，视线下沉，更无法通过那人的口型辨别发音。
“蒋……”
“蒋……”
“蒋夜霖！！”
“嗯？”蒋夜霖回归现实，胡鹏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胡鹏摇晃手机：“你老婆来了。”
蒋夜霖眼眸一顿，随即在胡鹏奸诈又不怀好意的笑脸中，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打趣，脸唰的变冷：“你老婆。”
胡鹏忍不住笑：“哈哈哈哈哈又做饭又做家务，任劳任怨，就差给你生孩子了，跟老婆有什么区别？”
在旧社会，你这个脾气是找不到老婆的吼吼吼吼吼！
伴随胡鹏的笑声，门铃被人按响了。
蒋夜霖像看傻儿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机起身：“你家男人会生孩子！”
每次集中精神过后，他都会感觉神思倦怠，他懒得跟胡鹏扯皮，走过去开门，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打开门，外面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男生。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白皙的脖颈藏匿于领口中，优美的弧度更加明显。黑色简单精致，将他的欧美白皮衬托了一个高度。
看见开门的人，男生轻一颔首，温声笑道：“你好。”
连声音都很干净。
对上那深邃的蓝色瞳孔，蒋夜霖微微一愣。
居然是那天在追悼会上见过的。
短暂之下，他的思维还停顿在和胡鹏的话题里，一不小心嘴比脑子快，原本应该说“你好”。结果冲人家叫了声“老婆。”
胡鹏笑声戛然而止：“……”
？？？？？
空气凝结了。
门口二人对视半天。
蒋夜霖冷漠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尴尬，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打算改变些什么。
就见眼前的大男生瞳孔微缩，泛着蓝色流光。
而后唇角微扬——
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