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刘水漾几乎每天都在心里回放那场山崖上的对话。她清楚他对自己的冷淡是真实的，可她又无法抑制地从那些冷淡中，汲取一丝她所幻想的暧昧。或许，这只是她对现实的一点点报复。
但她并不打算轻易放弃。**“定期出现，制约对方。”** 这句简短的策略，像是她给自己设下的一枚棋子，每一步，她都不容自己走错。她要在他的生活里制造她的存在感，像烟雾一样弥散开，无处不在，却也不让人察觉太过刻意。
她很快发现，杨明并非她想象中那种冷静到冷酷的男人。那天机车飞驰的山路，已经让她见识过他的控制欲，而这几天她才知道，这种控制欲不仅体现在驾驶上，还深深刻进了他的性格。他喜欢掌控一切，他是一个天生的驾驭者——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喜欢被别人驾驭呢？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天马行空的点子——以拍摄婚礼用的新人纪录片为借口，说服他让她近距离观察他的生活。这不仅让她能够名正言顺地赖在他身边，还能理直气壮地将他的一颦一笑收入镜头。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可现在，她几乎为自己的机智暗自庆幸。
可杨明对此并不那么买账。他一开始就对这个想法表现出明显的抗拒，甚至扬言工作太忙，没时间配合她这些“无意义”的安排。然而，这种反对很快在吴立婷的支持，甚至吴伯伯的“命令”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最终妥协了——勉强得有些不情愿，但依然没有彻底拒绝她。
于是，她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相机，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她觉得自己像个潜伏的猎人，而猎物就在她的视线里，不经意地将自己暴露在镜头下。
他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文件，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桌面上落下一片温暖的光晕。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目光紧盯着电脑屏幕，指尖敲击键盘的动作带着一种专注的节奏。刘水漾透过相机的镜头注视着他，每一帧画面都像是精心剪辑过的电影片段。
她从镜头后放任自己毫无顾忌地打量他：他的神情，他的举止，他的专注。透过镜头，她仿佛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他。这种“偷窥”的感觉让她既心跳加速，又带着几分雀跃的满足。她忍不住按下快门，咔嚓、咔嚓，一张接一张，将他严肃而俊朗的模样定格下来。
“你应该拍够了吧？”他的声音从屏幕后传来，低沉却带着些无奈。显然，他并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拍，尤其是她。
“你不用在意我，我不会觉得不自在的。”她没放下相机，继续躲在镜头后轻声回答。语气里透着一点刻意的调皮，像一只蹑手蹑脚靠近猎物的小猫。
杨明抬头看了她一眼，眉间的皱纹更深了些。他挥手示意秘书离开，然后起身，迈步朝她走来。
“可是我觉得不自在。”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喔。”她点了点头，仿佛乖顺地答应，却没有丝毫动作，依然把脸藏在相机后面，镜头一刻不离地对着他。他站在那里，身影占据了整个取景框，她忍不住又按下了快门。
这一次，他的动作比她快了半拍。镜头里的画面瞬间失焦，因为他的手突然伸过来，一把将相机夺了下来。
她猝不及防，失去了相机的“保护”，抬头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比镜头更加清晰，更加无法回避，甚至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防线。她屏住呼吸，惊讶地发现，此刻的他们之间竟然只隔着一指的距离。
他原本应该拉开这份距离，恢复平日的冷静和克制，但此刻，他却仿佛被什么束缚住了，无法动弹。他不知道她的眼睛里藏着什么样的魔力，那双晶亮的眼睛仿佛能将他的灵魂卷入其中，让他忘记了所有应该做的事。
刘水漾的脸离他那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脸颊上那细腻到无可挑剔的肌肤。她的脸像是上好的丝绸，光滑、细致，仿佛一碰就会留下指尖的印记。
他的手抬了起来，仿佛脱离了意识的控制，指尖轻轻触上她的脸颊。那一瞬间，他的动作是缓慢而克制的，可指尖接触到她肌肤的刹那，一股热意却从指尖蔓延开来，像是一片隐秘的火焰，在他和她之间燃烧。
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弥散，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牢牢笼罩其中。
她闭上眼，轻轻地将脸靠上他的掌心。她的动作是那么自然，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渴望的依赖，像是一只猫，在主人的掌心里贪恋地摩挲。
杨明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知道自己该停下，可这一刻的她像是一幅完美的画，静谧而脆弱，让他无法挪开目光。她不该这样靠近，他也不该这样沉迷。可他的手却无法放下，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游走，像是探寻着某种久违的温度。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眼眶似乎有些湿润，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自那一夜之后，她每一天都在回味他的触碰，而此刻，这些记忆仿佛从回忆里苏醒，再次鲜活地烙印在她的感官里。这一刻，她多希望时间可以停滞。
“阿明——”
门被猛地推开，吴立婷的声音高扬，像是迫不及待地宣布她的到来。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两人身上时，那声音骤然低了下去，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你们在做什么？”她的语气虽刻意平静，却掩饰不住其中翻涌的怒意。目光在杨明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毫不掩饰地扫向刘水漾，像一把刀子狠狠剜过她的身影。
杨明缓缓地放下手，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淡的倦意：“就跟你看到的一样。”
他的漠然反应让吴立婷的脸瞬间涨红，她原本预备好的质问和责备，被他这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但她很快将怒气转向了刘水漾，这个更容易让她发泄的目标。
“漾漾，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清楚？”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审问。
刘水漾怔了一下，抬眼看向杨明。他的神情依旧冷淡，仿佛事不关己，但那种不动声色的冷峻让她更加无助。她垂下眼帘，轻轻开口：“立婷姐，我在替阿明——呃，杨先生拍照。”
“拍照需要这么接近吗？”吴立婷的眉梢一扬，语气越发尖锐，“难道你的相机功能跟别人的不一样，非得像个花痴一样挨我老公挨得这么紧吗？”
她说得毫不留情，句句锋利。刘水漾的脸迅速涨红，耳根也烧了起来。羞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将所有的勇气和坚持都浇灭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几乎要被房间里的冷空气吞没。
“算了。”吴立婷冷笑一声，咄咄逼人地继续道：“我不要再看到你接近他，以后拍照的事找别人，你不用负责了。”
泪水在刘水漾的眼眶里打转。她很想开口，把关于那一晚的真相甩在吴立婷面前，可是，理智最终让她忍住了——她还顾及着吴立婷的颜面，或者说，她不愿在杨明面前将自己变得更卑微。
“你还不滚？”吴立婷见她不动，语气越发刻薄，嗓音里透着不耐烦的讥讽。
“闭嘴。”杨明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冷冽。他的目光刺向吴立婷，带着明显的不悦。然而，当他转向刘水漾时，那双眼睛却明显柔软了几分。“你先出去吧。”
刘水漾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光，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低着头匆匆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地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杨明缓缓转身，面向吴立婷。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透出一丝疏离。
“你为什么要维护她？”吴立婷打破沉默，语气中夹杂着不满和质问，“我可是你的老婆耶！”
“第一，”他微微挑眉，语气平静得令人窒息，“别忘了，答应让她拍照的人是你和你爸爸。第二，我还不是你老公，你也还不是我老婆。第三——”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如果你打算换人负责，那么我们的婚礼也不用办了。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吴立婷的脸瞬间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被他那冷静而有力的回答逼得说不出话来。她咬了咬牙，带着几分不甘道：“婚礼不办，那你怎么跟我和我爸交代？”
杨明冷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厌倦：“别用这个威胁我。我愿意跟你结婚，是因为‘负责’。但或许哪一天，我突然就不想做个负责任的男人了，你说呢？”
吴立婷被他这番话刺得语塞，脸上勉强维持的伪装裂开了几分。她试图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可在他那冷漠而坚毅的目光下，所有的怒气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而可笑。
“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
杨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在那一夜之前，你是立涛的妹妹。那一夜之后，你会是我名义上的妻子。除此之外，我无法给你更多。”
“连一点点感情都不能？”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颤抖。
“对不起。”杨明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取消婚礼。”
吴立婷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的自尊心被他一次次践踏，但她却知道，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杨明是她努力了这么久才抓到的筹码，她绝不能轻易松手。
“不，我不会取消的。”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维持住脸上的镇定，“或许哪一天你会发现，你其实是爱我的。”
杨明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看着她，眉间带着一丝疲惫，仿佛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你也要记住，”她忽然换了一副表情，语气变得尖锐而凌厉，“只要我们结婚了，我不会允许你在外面乱来，否则别怪我采取激烈的手段。”
杨明冷冷地勾起唇角：“你可以试试看。”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凌然的威严和不屑，像是在回应一个毫无胜算的挑衅。吴立婷愣了一下，随即悻悻地低下头。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激怒他，只能暂时退一步。
“好啦，刚刚是我乱发脾气。”她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柔软了些，“这样吧，我去跟漾漾道个歉就是了。我们认识这么久，她不会真的跟我计较的。”她说着上前，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随即转身离开。
门再次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杨明一个人。他站在原地，凝视着门的方向，神情冷峻，眉宇间的疲惫越发明显。
他低下头，靠在桌边，脑海里却挥之不去刘水漾刚才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明明藏着那么多委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想象自己即将步入的婚姻，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该死，他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他紧攥着拳头，脑海里浮现出那杯被下了药的香槟，随后又是一阵愤怒的咒骂。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