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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五章(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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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鬼卿早起就在屋子后面晾晒草药,“叮铃叮铃”的声音自昨夜就一直在耳中,她不禁住手正了神色凝望着远处,身旁的长河直延到屋子前方,大地犹如被刀斧从中劈开,横断成了两半,水至断崖边飞流而下哗哗形成瀑布。

忽有一个小姑娘从连接断崖两边的吊桥上跳过来,笑道:“梅姐姐,谷里来人了!”

梅鬼卿闻言神色一沉。

莫子泠与殷孽正被一群人围着观看,仿佛他二人是什么世间的稀罕物,莫子泠被盯得很是不自在,殷孽也些许的无措。

有人上前问道:“姑娘打哪里来的?渴不渴?饿不饿?我们落梅谷可是近百年不见生人了?”

又有人问道:“公子你这衣裳可真好看,我们都没见过这样的料子。”说着就上手来摸。

殷孽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剑,一人在后牵拉他的襟袍,还走上来一个老婆婆,强行塞殷孽怀里一个萝卜,并笑道:“尝尝,我自己种的!”殷孽一时怔住了。

莫子泠禁不住低头笑了,忙悄声道:“都是普通人,就是热情了些!”

忽一句高声:“三叶姑娘来了!”

众人闻言皆有序地退开了一条路,三叶就立身路尽头。

殷孽看出此人乃是那日随行在梅鬼卿身边的药侍。

三叶冷言道:“姐姐让我带二位过去。”

莫子泠与殷孽相视一眼,跟去了,殷孽在走之前不得已把萝卜还给了老婆婆,又道了感谢与歉意。

落梅谷乃是一个隐世的人族山谷,四方守护结界的尽赖于周围盛开着的一排排的白色梅树,香气浓郁使得殷孽很不习惯,岂料走着走着身后突然“扑通”一声,殷孽心下一惊回过身去,只见莫子泠直接俯面摔趴到了地上,殷孽忙回去扶起她,又关心问道:“怎样?”

莫子泠只轻轻一笑,道:“手脚莫名地一下没了力气,无碍。”说着掸了掸身上沾染的泥土,揉了揉撞痛的鼻子微微皱起了眉。

两人随着三叶愈行人愈少,直至一座横跨山崖的吊桥前,展眼而望崖对面一棵巨大繁茂正在盛开的白梅花树,下方则坐落着一间小小的草房子,而梅鬼卿就背对着站在树下,一如从前戴着帽笠。

三叶引他二人过去,莫子泠方要踏上去就被殷孽按住,拉到了他的身后,二人就相互错开,各自警惕着对方目不能及之处。

梅鬼卿头戴帽笠,彼时正背过去漠然地手抚着那棵巨大的梅树,上面的花瓣随风纷纷飘落,早粘了她一身。听到莫子泠两人靠近,也不回头,就问道:“我这谷中的景色,如何啊?”

莫子泠不明她此问之意,只轻声唤了句:“梅姑娘!”

梅鬼卿闻言转过身来,也不言语直直地看着莫子泠,莫子泠一时疑惑,岂料梅鬼卿猝然掩面笑了,又道:“大祭司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这谷中景色如何?”

殷孽见梅鬼卿似有疯癫之态,并不想理会,倒是莫子泠自来就敬着她,回道:“风光秀丽,安宁祥和。”

梅鬼卿又一笑,方要开口却被殷孽冷言打断道:“我们没功夫在这里和你闲打牙!”

梅鬼卿听了此话便敛起笑容,沉了神色。

莫子泠看气势不使劲,忙出来解释道:“梅姑娘,我们此番前来仅仅是想拿回锦囊,得便就离开。”

“离开?”

梅鬼卿忽然又大笑几声,还佯作郑重其事道:“原来你还想离开啊!”

莫子泠不言。

梅鬼卿继续道:“你司幽杀人夺命,竟还想着从我这里离开?上一次让你逃了,我好遗憾,没想到你自己倒急着闯来送死,我岂非不成全你?”

殷孽悄然问莫子泠道:“怎样?”

他二人一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方才原也不过是给莫子泠争取时间去寻找锦囊所在之地。

莫子泠本不想再起冲突的,却也无法,只好轻叹道:“在右手袖子里。”

殷孽拔剑挺身而上,莫子泠忙又拉他嘱咐道:“避开帽笠,切记时辰。”

殷孽微微点头。

身后那一条唯一的通路即吊桥,早被梅鬼卿用结界封死了,落梅谷中三三两两的人也围了上来。

殷孽与梅鬼卿已然交起手,梅鬼卿且战且退,将殷孽与莫子泠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她本意就是将他二人分离开,没了莫子泠灵力的护佑,殷孽的身形即便再伶俐也不过是一个没有灵感的“瞎子”。

莫子泠看得出却没有追上去,而是在与其他人僵持着,尹弓不发众人忌惮,莫子泠不率先出手他们也不行动,毕竟能困住她不动也算是成功。莫子泠抬眼寻找殷孽的身影,岂料他与梅鬼卿早就缠斗到了梅树后面,不经意间的回头,竟骇得那些个围着莫子泠的人猝然身体一震,宛若惊弓之鸟,莫子泠不禁低头轻笑。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莫子泠便问道:“你们跟在梅姑娘身边多久了?”

几人不回答。

莫子泠又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她是妖?”

几人听到此话终于有一个沉不住气,喊道:“我们姐姐是人是妖与你无关!”

这时旁边一个人厉声斥她道:“不要多嘴!”

莫子泠一闻声音就辨认出她是此前引路的人,便道:“我记得,你叫三叶?”

三叶举剑胸前,寒着面,不语。

莫子泠轻轻一笑,道:“你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南烛林中被我伤的人可是你?”

三叶冷言道:“大祭司不必浪费口舌,动手就是,我等自知敌不过,但若是离开也得踩着我等的尸体。”

莫子泠道:“我只是和你们聊一聊,毕竟我也算是妖。”说着抬起眼来,微笑着。

梅鬼卿引殷孽到后面避开莫子泠后,对殷孽的攻击就不再积极应对,眼瞧他被灵术所阻碍就顺势依靠梅花的香气制造了幻术将其困在其中,自己则抽身跃到不远处,观察着。梅鬼卿本意不在殷孽,因担心拖延着莫子泠的人受到伤害故确定了殷孽真的被困住后也不待能一击致命之时就匆匆赶了过去,却见莫子泠与其他人相安无事,丝毫没有交手的迹象,不由得心中诧异。

莫子泠转过头,望向立身草屋顶的梅鬼卿,道:“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把肚子里一年的话都讲出来了。”

梅鬼卿不解莫子泠之意,却还是飞身击去,围着的几人也都随着她的动作要一并而来。莫子泠缓缓后退半步侧身一展手,灵压瞬间向四外震开,将那些原本包围的人都弹飞出去,又一举臂与梅鬼卿对起掌来,两方灵力对阵。

其他人都被撞晕过去,只有三叶呕了几口血,勉强缓过气来,她不解莫子泠明明早就可以脱身,为何还故意留下来,还有在南烛树林里的那次也是。三叶不免担心起梅鬼卿,挣扎着抬起头方恍然,急忙大声提醒道:“姐姐!”

梅鬼卿不消一刻就感知到莫子泠此刻的灵力还不及南烛林中那一箭的一半,也心里起疑,又听闻三叶的呼喊才猛然惊醒,转眼发现莫子泠手中拿着的根本不是尹弓,迅速收手回身已是躲闪不及,殷孽从后而来先以剑背重重拍了梅鬼卿一击,随即又刺破了她的衣袖拿回了锦囊。

殷孽落身到莫子泠身旁,莫子泠接过殷孽手里那把由尹弓所化的假剑,抬手复原了,对他道:“迟了点。”

殷孽抬眼看了看莫子泠,回道:“眼睛里多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总要适应些。”

原来在进来之前,莫子泠就曾和殷孽商议此事,因他二人各自每个都不能全然压制住梅鬼卿,所以莫子泠提议将二人的力量结合在一起,这样即便是此行真的失败也能保证一个人能全身而退,而留下的那个,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莫子泠的选择,是自己。

莫子泠忽然身子倾斜踉跄了一下,殷孽忙近前扶住,悄声问道:“可是受了伤?”

莫子泠在给尹弓改形之时,为了延长时间,亦是畏惧梅鬼卿的力量,将自己的半数灵力都藏于尹弓里,此刻竟有些支持不住,头脑昏沉起来。

殷孽也在旁搀着她,意欲带她离开。

梅鬼卿被莫子泠设计偷袭,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在远处依旧觉察出她的异常,不禁轻笑一声。

莫子泠拿回自己的灵力,并未感到身体有半丝的恢复,立时也觉察出问题,一把拽住殷孽,严重了神色抬起头道:“按照约定,快走!”说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殷孽。因她本就站在河边,故而直直栽了进去。

殷孽未料此形景,一时失措拉莫子泠不及,只好随着跳了下去,抱住了她。

梅鬼卿看他二人相继落水,没法再思虑别的就抬手抿去了嘴角的血迹,迈着步子走上前,运灵力弹指顺势掀动河水,朝在那边的崖下,卷了过去。

殷孽顾及着怀里的莫子泠,再加之梅鬼卿的施为,根本不能从水中脱身,真的就掉了下去,好在落崖期间水量减少,梅鬼卿的影响也没了,殷孽便看准时机一剑插在石缝里,勉强算是稳住了两个人,不想梅鬼卿瞧见了,命人取了弓箭来。

韩平沿着一条并不清楚的山间小路在前行走,不时拿剑斩断了拦在路上的树藤灌木,柳长蓁惬意地跟在后,时不时四处张望着。

一时,韩平回身道:“宗主,找到了。”柳长蓁听了轻轻一笑,韩平斩断遮挡的草木,露出一个石碑,右下刻有一大一小两个梅花图记,上书:落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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