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话是说出去了。
“我不会主动揭别人的伤疤。”
嗯，话是这么说，打算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好奇心却不是想打消、就能打消的啊。
尤其是，那是事关最喜欢的人、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想知道是不可能的。
想知道得要命。
和汉娜分别之后，元珍珠火速回家打开电脑驾上梯子搜索刘慧珍。
搜到了。
元珍珠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起来。
刘慧珍看起来早已融入异国他乡的生活。
她的外形，是非常典型的移民样子：蜜色皮肤，肌肉线条清晰，笑容灿烂，露出十六颗大白牙整齐排列。
姐弟两的合影很多。
小豆芽游天地依偎着姐姐，扭头望着姐姐，圆圆的眼睛里，是满溢出来的崇拜。
失去这样的姐姐……
光是想象一下，元珍珠都觉得心中抽痛。
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是你生命里重要的组成部分吧。
为什么可以忍住从来不说？
我根本忍不住。
我跟你说过那么多心底的秘密。
因为我不值得你的信任吗？
第二天早晨的社团训练，再一次见到游师兄，元珍珠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摁下质问的冲动。
……很烦恼。
但是还好，新的烦恼很快来到，让元珍珠可以转移注意力。
*
五月的最后一天，元珍珠终于获得医生首肯，重新开始训练。
八个人在大学门口集合，组队向河边跑去。
不出元珍珠所料，因为休息太久，脚步变得很沉重，呼吸也急促得不行。
很快落在了最后。
游天地也落到后面，不远不近陪着她。
其他人起了一阵哄，嘻嘻哈哈往前跑去了。
游天地悄悄靠近，“这周六我妈妈过生日。到时候会有晚宴。她请你出席。”
元珍珠：？
元珍珠：！！！
“为什么请我？只请我一个人？其他人不请？太奇怪了吧？”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说，她知道了——”
游天地迎着她的视线，僵硬点头。
元珍珠大惊：“你妈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你告诉她的？”
游天地急忙摆手：“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
“她有她的情报网……总之，她就是知道了。”
元珍珠一时心情微妙。
恋爱的事，她当然不想要游师兄这么快就跟家里人报告。
可是他真的没有报告，又有点失落。
不不不，这些都是小事，现在的大问题是，我即将以“儿子的女朋友”身份去见卜董事长。
……会不会被挑刺？
对方会不会当场甩出五百万现金，冷面如霜，说出“拿上钱，离开我儿子”的经典台词？
好可怕。
不想去。
她的表情过于明显，游天地忍不住有些想笑。
“我妈妈很可怕吗？”他憋笑问道。
元珍珠一昂头，嘴硬道：“没有！不可怕！”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好假。
她忍不住瞪过去一眼：“你觉得呢？”
游天地安慰道：“不用害怕啦。”
“我妈妈每年都在四季酒店举办生日宴会，把平时有交往的商家一次性聚集起来，好好联络感情。”
“到时候她要和所有人聊天，忙得很。”
“所以，也就是跟你见个面，打个招呼，就完事了。”
“放心啦，她不会拉着你不放的。”
元珍珠僵硬微笑：“嗯……好。”
这话也很微妙。
就好像在说，你不重要，所以大魔王不会特别在意你。
……真是够了。
为什么我的想法总是这么阴暗。
我真是没救了。
元珍珠在心中重重叹气。
*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元珍珠决定姑且和元宝石商量一下。
“游师兄的妈妈过生日……要举办那种高级宴会，她叫我也过去参加……但是我不想去……太可怕了……”
她充满希望看向弟弟：“你觉得，我可以不去吗？会不会显得不礼貌？啊，对了，就说我感冒了，不想传染给大家，是不是听起来合情合理？”
元宝石一脸茫然：“游天地的妈妈人挺好的啊，热情又随和，很好说话。为什么你觉得可怕？”
元珍珠绝望捂住脸：“我就猜到你不会懂……”
元宝石嘿嘿一笑：“我懂啊，丑媳妇见公婆嘛，肯定会觉得可怕啊。”
元珍珠发出死亡凝视。
元宝石满不在乎：“不想去就不去呗。就说你感冒了。她还能上家里来检查你是真感冒还是假感冒啊。”
元珍珠：……
她往后躺去，摊平在沙发上，喃喃：“不好。什么感冒，一听就是假的。”
元宝石趴在沙发边，两手捧着脸：“我好像有一点懂表哥的话了。你太爱游师兄了，不忍心让他有一点为难，对不对？”
元珍珠手一挥，一个靠枕丢过去。
元宝石敏捷接住，顺势抱进怀里，脸色一肃，认真分析起来。
“你看啊，卜董事长是个外向好客的人，所以她邀请了你。可是你是个内向害羞的人，不想这么快去见婆婆——嗷嗷别打我，我不说婆婆好了吧！”
“所以这件事其实是游师兄的责任吧。应该由他想办法，让你和卜董事长都开心，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在这儿难受。”
“我越想越觉得表哥的话很有道理。”
“你对游师兄太好了！你不能这样，你得把难题丢给他！”
元珍珠：……
她突然坐直，严肃道：“你说得很对。所以我决定去。”
元宝石：“我当然说得对——哈？”
元珍珠：“你说得对，卜董事长是个好客的人，她好心邀请我，所以我也应该做一个大方的人。”
元宝石：……
他啧啧摇头：“为了游师兄，你连自己的本性都违反了。”
“你完了。你真的陷进去了。”
元珍珠挥手赶他：“你作业写完了吗？赶紧去写。”
元宝石哼哼唧唧起身，转身往房间走。
他在门边啊了一声，回头问道：“对了，那种高级宴会，大家是不是都穿晚礼服什么的？”
“姐姐，你打算穿什么去？你好像没有那种衣服？”
元珍珠：！！！
元珍珠紧急打开购物app开始搜索。
瞪圆了眼睛，运用各种关键词交叉对比，高强度搜索了两个小时。
然后绝望向后躺平。
出席那种场合的人，应该不是在这种平民app上买衣服吧。
绝望慢慢变成荒凉。
元珍珠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一动不动。
天花板上有不明的污渍，还停着一只好大的蛾子。
这就是她住的房子。
狭窄，古旧，门窗不严，总有许多虫子跑进来。
元珍珠再一次意识到她和游师兄之间的差距。
我住在这里是因为我只能负担这里。
游师兄住在这里是因为……对，他说，他不注重物质。
呵呵。
啊，好想哭。
叮咚——门铃响了。
元珍珠不想动。
“宝石！去开门！”她大喊起来。
没人回应。
这家伙，说着写作业，又睡死过去了吗？
元珍珠拖着步子走到门口，打开门。
是游师兄。
他低着头，迅速把一个巨大的黑色纸袋子塞到元珍珠手中。
元珍珠奇道：“这是什么？”
游师兄眼神游移，耳朵泛出可疑的红色。
“我很久以前就看到过这个……当时就想象过你穿上的样子……”
“你放心！只是稍微想了一下！没有想象奇怪的画面……”
“然后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没有适合穿去宴会的衣服？”
“想到这个，我就立刻去买回来了……”
“啊，我不是强迫你穿这个啊，到时候你想穿什么都行。”
“总之，你随便试一下好了。”
“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闪电般移动，拉开隔壁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元珍珠抱着那个巨大黑纸袋回到沙发边，打开，掏出里面精美的纯黑盒子，放在茶几上。
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是一件珍珠白小礼裙，绸缎质地，摸起来柔滑细腻。
拎起来一看，一片纯白之下有许多繁复设计。吊带上有轻纱缠成的小小花朵，裙摆也蒙着一层白纱，纱上密密缀着细小的玻璃珠，星星点点，在灯光下闪出一片波光粼粼。
元珍珠心情微妙。
原来游师兄喜欢这种的啊。
怎么说，好典型的一种……年轻直男心中的纯情少女。
不是，等一下。
游师兄刚才说了什么？
“很久以前就看到过这个……当时就想象过你穿上的样子……”
很久以前？那是多久以前？具体是什么时候？
元珍珠心脏猛跳。
当我们还是纯洁的朋友关系的时候，他经过商场，看到橱窗里的裙子，竟然会想象我穿上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珍珠无声尖叫，将脸埋进裙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