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卜董事长的生日宴会六点开始，游天地和元珍珠约好五点从家里出发。
五点整。
元宝石和游天地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从元珍珠隔着洗手间的门大喊“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出来！”已经过去整整五分钟了。
这也太不像她了。
元珍珠向来雷厉风行，说马上，就真的是马上的。
元宝石大喊：“姐姐！你在干什么？不会掉进马桶了吧！”
洗手间里响起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才掉马桶呢！”
接着，梆的一下，门开了。
元宝石看一眼，奇道：“你刚才不是化了妆吗？怎么洗掉了？”
元珍珠气急：“你话怎么那么多！”
她偷偷看了一眼游天地，大声道：“我不喜欢化妆的感觉，脸上黏黏的不舒服，所以洗掉了，不行吗！”
元宝石：“是不是你没化对？我看好多女生都是天天化妆的，难道她们的脸一直黏黏的吗？”
元珍珠气急败坏，抄起纸巾盒扔过去。
游天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咫尺之外的女孩。
“和我想象的一样……不，比我想象的更可爱。”
他郑重评价完，忽然一笑。
“太可爱了，像是那种会捉弄人的小精灵一样。”
元珍珠顿住动作，脸颊瞬间飞起薄红。
元宝石：“什么小精灵？多比吗？”
游天地笑推他一把：“别乱说。”
然后朝元珍珠伸出手：“我们走吧。”
元珍珠抓起随身小包，耳朵发烫，被牵着手，出了门。
元珍珠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偷偷摸着自己的头发。
她是自然卷，不打理的话会看起来乱糟糟，所以平时总是编成两条辫子。
这一次场合重要，裙子又豪华，她想认真弄个发型出来。
但是……技术到用时方恨少，化妆是，弄头发也是。
一顿操作猛如虎，效果滑稽二百五。
最后实在看不过眼，还是把乱七八糟的妆洗掉，乱七八糟的头发仍然编回辫子。
她沮丧得要命，简直想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再也不出去。
捉弄人的小精灵……
前一阵子的某一天，元宝石出去打游戏，元珍珠和游师兄两个人一起吃晚饭。
吃饭时，游师兄说起一个九十年代的俄国儿童片，虽然古老但是特别梦幻。
游师兄越说越起劲，最后拉着元珍珠回家重头到尾看了一遍。
小精灵是里面的配角，一头乱乱的棕色长发编成辫子，身上是破破烂烂的白纱裙，出场时总是带着闪闪发光的特效。
俄罗斯人审美高超，小精灵无敌可爱。
我很像吗？
元珍珠摸摸发烫的耳朵。
走到一楼，打开单元门之前，游天地突然道：“今天来接我们的司机，为人比较热情。”
元珍珠：“热情不好吗？”
游天地：“嗯，挺好的。”
说着，他推开铁门。
门口停着一辆SUV，车型巨大，纯黑闪耀，引擎盖上立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白金雕塑。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大叔站在车边，见到两人出来，立刻绽出笑容，语气热烈道：“好久不见了，小老板！”
游天地顿了一下，无奈道：“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小游就好了。”
司机大叔哈哈笑：“那怎么行呢！”
他看见元珍珠，夸张地瞪大眼睛：“哇！这就是小老板的女朋友？好可爱！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啊！”
元珍珠：……
这份热情，感受到了！
*
晚宴开始之前，偏厅准备了点心和酒水，提前来到的客人都在这边聊天交际。
卜董事长一身火红的包身连衣裙，脚踩金色高跟鞋，发型高耸，在人群中十分醒目耀眼。
她满面笑容，手扶着一个瘦小老头的胳膊，爽快地说着些什么。
老头看起来高兴得要命的样子。
两个人旁边围着一大群人，全都一脸热切地陪笑着。
游天地低声解释：“那个大爷是全国最大的粮油批发商之一，和我们家做生意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
他笑道：“我说了吧。我妈妈会很忙。”
他四下里看了看：“渴不渴？我们去拿点饮料吧。”
元珍珠乖乖点头，正要举步，身后传来一声超甜的呼唤：“小树哥～～～”
回头一看，是孙若宁。
她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垂在胸前，头顶带着闪闪的小皇冠，身上是粉紫交织银线的格子裙，脚上是银色的玛丽珍小皮鞋。
哇哦，元珍珠在心里惊叹，今天也是闪闪亮亮的千金大小姐呢。
孙若宁小碎步跑过来，小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清脆的声音。
她在两人跟前站定，看一眼元珍珠，拿手指去戳游天地的胳膊，撅起嘴：“上次你还说是同学，是朋友呢，原来是骗我的啊～”
元珍珠：“上次吃饭的时候确实还是朋友。”
孙若宁伸手推了游天地一下，“阿姨叫你呢。”
游天地转头一看，卜董事长朝着这边使劲挥手，做着嘴型。
“我过去一下，不会太久，你在这里等我。”他跟元珍珠交代一句，匆匆离去。
孙若宁那K-POP一样完美无缺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举起手里的白葡萄酒，一口灌完，将玻璃杯随手放在吧台上。
然后两手抱胸，眼神落在元珍珠身上，从上到下反复扫视，十分有力道，仿佛X光一样，几乎将人穿透。
元珍珠几乎能看见她无形的不爽化作有形的黑气，从那颗精致闪亮的头颅顶部冒出来，四处弥漫，萦绕不绝。
元珍珠默默撇开目光。
干什么呀这是？怎么感觉某些传说中的套路要出来了。
孙若宁歪着头，用一根手指拄着下巴侧边，眼睛冲着元珍珠眨巴眨巴，“姐姐怎么没化妆？是不会吗？”
元珍珠没说话。
孙若宁：“素颜跟这条裙子不搭哦。”
元珍珠摸摸裙摆，一脸苦恼：“我也觉得不搭。”
“我本来想穿自己的衣服过来，可是游师兄特意送了我这条裙子，说很期待我穿上的样子。”
“我要是不穿，他会伤心吧。”
“比起搭配什么的，还是身边人的心意更重要。你觉得呢？”
孙若宁噎得两眼溜圆。
她冷静了一下，冷冷开腔：“你应该很高兴吧？能和小树哥这样的人谈上恋爱。”
元珍珠挠挠头，憨笑：“是啊，确实挺开心的。”
孙若宁气得仰了一下。
她发出一连串冷哼声：“那你抓紧时间好好享受吧。因为你们很快就会分手了。”
元珍珠虚心请教：“哦？为什么呢？”
孙若宁一昂脖子：“因为小树哥注定是要和我在一起的。”
元珍珠：……
天，真的出现了，传说的修罗场名场面。
按照套路的话，我应该怎么演？
深深受辱，掩面哭泣落荒而逃？
……好雷哦。
算了，算了。
侍者刚好路过，元珍珠伸手拿了一杯香槟，浅浅饮了一口，不说话了。
孙若宁提高声音：“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吗？”
元珍珠深吸一口气。
我请问呢，你这一句和上一句的逻辑联系在哪？
她忍不住目光搜寻，大厅中央，游天地被那个大批发商瘦小老头紧紧抓住，一时半会不会被放开的样子。
孙若宁敏锐捕捉到她的视线，得意道：“小树哥不会来救你的！”
元珍珠：……
还是个孩子呢。还是聊点适合孩子的话题吧。
元珍珠微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看你是信心十足哦。”
孙若宁昂起头，掩饰不住得意：“还行吧。能考出什么成绩，我心里基本有数。”
元珍珠：“想好报什么志愿了吗？要报我们科大吗？还是说目标定在TOP2呢？”
孙若宁一脸高傲：“我已经定好要去UCLA了。高考只是我的自我检验，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元珍珠一愣：“那是什么？”
孙若宁面露嘲弄：“没听说过吗？也是，你这样的阶层……”
她好心解释道：“UCLA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我想学影视专业，学成后在好莱坞干上十年，然后带着经验回国。”
元珍珠眨眨眼。
这里的逻辑似乎有些不自洽啊。
她好奇道：“你都去了美国，要怎么和你的小树哥谈恋爱？”
孙若宁一撩头发：“你是古代人吗？不知道网络多方便吗？”
“只要有手机，随时可以联系。”
“再说了，暑假寒假我都会回来看他。”
元珍珠有些惊讶。
这小孩……她好像是认真的。
她忍住笑。
“你恋爱都还没谈上，远距离恋爱已经计划好了？”
孙若宁：“你就笑吧。”
“你这种工薪阶层思维，当然不会懂。”
“别急着反驳。”
“你说说，你对未来事业的规划是怎样的？”
元珍珠一愣。
事业，规划。好陌生的词语。
她平时能想到的，是毕业，校招，对口，工资，这一类的词。
她对事业的规划，大约就是……找工作。
尽量找一份好点的工作。
然后就没了。
说她是工薪阶层思维，还真是一点没说错。
孙若宁投过来同情的一眼。
元珍珠嘴角抽搐。
啊，拳头好痒，好想打人。
她礼貌微笑：“那，如果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勾引他呢？”
孙若宁惊讶看过来，似乎没有理解这句话。
元珍珠一脸诚恳：“到时候，你只是手机上的一段数据，我却是一个活生生能摸到的人。我使劲勾引他，他一定会动摇的。”
“对，我用余情未了前女友的身份来勾引他，一定战无不胜。”
孙若宁眼睛瞪大，想尖叫，又压抑住声音：“你，你下流！”
元珍珠：“那你放弃出国好了。为了你的小树哥，留下来。”
孙若宁瞠目结舌。
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元珍珠冷笑：“你的爱情就只有这么点程度吗？我可不一样，我可以为了游师兄放弃一切！”
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元珍珠转头一看，游师兄站在玻璃隔断后面，表情略有些尴尬。
元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