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娘娘，您来了。"李庆喜见高水竹，也要将眼缝都笑挤没了。

高水竹也不和他打招呼，一扬下巴问："里头有人吗。"

"有呢，娘娘。温贵妃娘娘也在里面。"李庆喜边说话边鞠着躬。

高水竹瞥一下柳夭，柳夭便说："那你通传一下，娘娘要和皇上说几句话。"

"诶，诶。"

等李庆喜急哄哄地进去了，高水竹一瞥柳夭："你不是很聪明吗？这太监若给你，你要怎么处置？"

这圣凝宫的太监，可不比小湘之流啊。柳夭万万没想到高水竹开口就递给她这么个难题，低目动了动脑筋。

"做的好了，你弟弟娶妻的时候，那套田义坊的宅子本宫就拨给他。"高水竹轻飘飘地一笑。

柳夭心神一荡，嘴先答应了下来："是！娘娘。"

听说高水竹马上要进来，温昭柔如坐针毡。明面上两人都是贵妃，实际上一个进出圣凝宫打声招呼就进，一个靠扒柚子每天赖着这不走，还被当空气无视。天差地别就从这看出来了。她在画箐如枝等人面前装装云淡风轻也就算了，和她相处久的人才知道，她小心思里其实很好面子，还好面子到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好面子。吕老爷子说，这种陋习就是从温平隽那遗传来的。

所以宫里一切揭露这窘迫的场合，她才都推了不去了。除了早省便回宫呆着。现下这个场合，难道等着让高水竹取笑她吗。

她唯一的期望就是刘洵能看在她扒了圣凝宫上下宫女太监的柚子的份上，能给她留几分薄面了。祈求的目光看过去，却被刘洵熟视无睹。

直到高水竹进来——

"参见皇上。"高水竹细细的腰肢一塌，红唇巧眉，白面精致妆容。

"起罢。"刘洵看过去，弯唇笑了笑。

温昭柔刚净了手，站在一旁，不知哪个时候该过去跟她问礼。

"怎么想起过来了。"刘洵说。

"过个三四天就是大年了，臣妾本来安心等着热闹就是。谁想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利，年宴的事月前落了大半。臣妾助皇后协理六宫，手忙脚乱地接过来，虽时候紧任务重，可毕竟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年夜，阖该好好准备着给宫里迎喜庆。旁的，也备得差不多。只是画音阁一个领舞的舞姬昨日扭伤了脚，临时预备新的节目也来不及。陈美人提了嘴，不如从外面接太后从前呆过的戏院子里请一个班过来唱一出，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皇上觉得可行吗？"高水竹拈着手帕，莲步走到椅边坐下。

绕这么长的篇幅，原来是来告皇后的黑状了。温昭柔想，自己都听出来了，刘洵没道理听不出来。

也不怪高水竹来说，曲欢不大爱管事是真的，她性子就不好交际，喜冷清，不好杂七杂八的事。也许高水竹一进宫皇上就许她协理六宫之权，那时她是高兴的，满宫也都说皇上最喜欢高贵妃，名门闺秀，宠臣之后。可越往后高水竹觉得不对了，曲欢是全然不管事，凡事都让她"自决断罢"。高水竹是爱管人也爱掌权，可如果曲欢这个皇后形同虚设，那凭什么让她稳坐后位呢？她还要受“贵妃”这层身份束缚。高水竹原就气不过自己只能做侧，如今权利在手，更加蠢蠢欲动了。

偏偏是，曲欢并不形同虚设，刘洵给她的权利和认可是极大的。难怪高水竹心里不痛快。十有八九爱阴阳怪气曲欢两句，这次恰好给温昭柔碰上了。

照这样看，温昭柔倒觉得，也许刘洵真正喜欢的还是曲欢。难道高水竹只是推到人前的一个挡箭牌？可他从来没去过钟碎宫一次。要说两人的父亲，刘洵登基，曲瑞经和高丰给出的贡献应当是差不离多少的。区别就是曲瑞经恐怕早和刘洵有私下往来，高丰算是审度时局，在最后三天内把太子及温平隽等众大臣卖了个底朝天。除他二人，再下来就是沈氏姐妹二人的副将哥哥，获益最大。

正想着，刘洵说话了："爱妃如此辛苦，可别熬坏了身子。”

高水竹温顺地微笑：“不忙。能为皇上做些什么，为宫里做些什么，也算臣妾不是全无用处了。”

可能是她敏感了，高水竹好像往她这瞥了一眼。

温昭柔看了看地板。

“爱妃的能力朕全然相信。只是…”刘洵轻轻蹙眉，“只是实在担心。皇后身弱，常不能担事拿择。有时宫里的事只压在你一人身上…朕对你不公正了。"

高水竹听了，目光柔得像水一样。

"恰好近日朕正想着一事。今日温贵妃也在。要是让你二人合力协力六宫，相互有个交替，也能照应些。你们觉得如何。”刘洵的目光最后落到温昭柔这里。

！

也不知刘洵说得是真的假的，温昭柔竖起了脊背。

虽然说她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呢万一呢——她柚子扒得很勤恳。不能排除刘洵最近感受到了她的诚心后准备重用她——

高水竹没忽略掉她那一瞬精神了的眼神，一下恨得牙痒痒。

"臣妾……"高水竹看着她，忽然，呵呵笑了笑："进屋急，忘了与妹妹说话了。"

温昭柔赶快上前，和她行了个平礼，边轻声道："皇上和姐姐有重要话说，臣妾也不好插嘴。"

"无事。"高水竹笑笑，随后就拉她一起去位子上坐了。

来了这么多天，没想到第一次能坐在客人坐的下首椅，还是拜了高水竹的福。温昭柔面上不显，心里激动不已。坐下，只觉得这椅子真舒服。她扒柚子坐的椅子，连个搁手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大臣拜见皇上，应该也不敢把手搁在手把上吧……

她开始琢磨怎么开口能把这两椅子换一下。

高水竹一坐，便继续和刘洵交代起了年夜上种种事宜。刘洵给出建议，高水竹连连点头。

再说回从外面请戏班子的事，刘洵倒是否了。高水竹也没期望他会同意，但是话锋一转——

"妹妹…不会恰好藏了什么好本事，想要艳惊四座吧！"高水竹捂唇浅笑，"不如年夜时也小跳一段。过年嘛，阖宫里喜庆喜庆。"

温昭柔眼睛都直了。虽说人们心里明镜似的，可明面上怎么说她也是贵妃之位，要一众才人美人座上看着，她站中跳舞，成了什么事了？

拒绝她又显得自己多不大气似的。幸好她正有应对之法：

"臣妾不会跳舞。从没学过。"她眨两下眼睛，说的是大实话。温平隽什么都叫她学了，就没让她学过跳舞。

高水竹没想到从这讨不到好，吃个尴尬，只得继续跟刘洵说起别的。

再聊一会，温昭柔差点忘了，不是刚刚还在说什么，协理六宫的事吗。高水竹一打岔，皇上也许都忘了。

等到两个人说得差不多了，她默默蓄力，想见缝插个针。刚一说："臣妾最近……"

刘洵的眼睛一偏，其实也没瞪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就把她的嘴堵上了。

不过，刘洵似是看出了她的用意，竟接过了她的话："温贵妃最近事忙，留在圣凝宫，倒影响你们姐妹叙旧了。"

"啊，正是。"高水竹一把就摸过她来了，"难怪最近见妹妹少了。每日早省完就跑了，想得紧。"

"正好，"刘洵说，"贵妃扒了不少柚子，还有剩罢，不如端过来给你高姐姐尝尝。"

她乖乖坐着，倏得一抖。

高水竹奇异的目光看了过来。温昭柔假模假样地撑出笑，就说："还，还有。臣妾去端。"

刚站起，没走了几步路——

"若没剩的便算了。臣妾也不太爱吃那个。"

"没事，有很多剩的。她吃了一下午也没吃完。"

……若刚刚那下是前刀一插，现在这下就是后刀一插——

温昭柔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腆着脸稳稳端到高水竹面前请她吃的。只记得高水竹热络地接过来后，拈起来嗓子甜腻道："哎呦。辛苦妹妹了。但是妹妹啊，怎么还干这个，往后这种粗活，让下人来就好了。"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嘛。"温昭柔还呵呵笑。

"正是说呢。不过，我说一进门看见妹妹这手，怎么红润润的呢…"高水竹开玩笑似的，看都不看那柚子一眼。握住她的手，便开始笑了。

余光撇见刘洵，眼角也一抹笑……

确信了。她确信了。高水竹过来告曲欢是假。成为刘洵全面嘲笑她中的一个环节才是真吧！

……等到傍晚回去颐缘居，脸都要笑酸了。

从前笑，是为高兴的事。自进了宫里，笑容就成了不高兴时候脸上的表情……

她倚在紧闭的门上，久久失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够字数呜呜…明天补上吧。求收藏求收藏～求评论求评论，笔芯感谢在2023-06-13 20:22:00~2023-06-14 23: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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