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如期而至,程诚在宋秋言前的考场,秦诤在宋秋言后的考场,他在这个考场上并没有相熟的人。
两天的考试紧张又迅速地过去了,从学校出来时,宋秋言看见刘规等在校门口,看着他。
自从那次后,秦诤一直没有回来,他的东西还在宋秋言家里,每天上课时他仍然坐在宋秋言旁边,却像个陌生人一样。
这次考试后,新学期开始时,重新编排位置后,他跟秦诤最后这点联系便会彻底消失了吧。
他应该感到轻松,可程诚有天居然问他,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刘规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宋秋言,可宋秋言只是当做没有看见,转开了视线,走向另一边。
考试过后,寒假开始,年一天天地近了,到处都透露着新年的喜气洋洋。
宋秋言又回到了过去那种生活,躺在床上,看着天光大亮。唯一不同的是,室内因为暖气很舒适,他不必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被窝里。
想到暖气,他就想到自己还没有把钱给秦诤,自己终究还是占了他的便宜。
期末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老师在班级群里发了成绩排名,宋秋言的成绩跟上次差不多,程诚退步了一点。程诚放假以来的这些天一直没联系宋秋言,估计是成绩不理想,被他爸拘在家里天天学习,无法找宋秋言聊天。
比起他们不惹人注意的成绩,秦诤的成绩再度成为大家讨论的对象,在不缺考的情况下,从倒数第一考到第一,他是第一个。
江圆跟宋秋言吐槽,班主任这次是扬眉吐气了,就是倒霉了她,又来一个学习对象,被念叨的时候时长加了一刻钟。
秦诤这个成绩,宋秋言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他一向认为秦诤有这种实力。
可当他在排名表上往下快要拉到底才看到自己的成绩时,还是呼吸一滞,心上仿佛被捶打了一下。
随着年关临近,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街上热闹非凡,连他们这个住户不多的小区里也有人气了不少,宋秋言便渐渐地不出门了。
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让他作息开始混乱,以前只要放长假就是这样,日夜颠倒是常事。
这天,他又睡到不知时间,外面的声音从隔音不好的窗户传来,很吵。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天光很亮,然后他又很快闭上眼睛,翻了个身。
可是,吵闹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在这种声音中、半梦半醒的意识之间,他似乎听到了开门声。
他家那扇大门大概是生锈的缘故,开关门的声音很大,无论在家里哪一个角落都能清晰地听到。
当他就要以为那是幻听要继续睡觉时,门砰地关上的声音又将他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意识到这声音离自己很近。
听见声音,宋秋言清醒了大半,掀开被子打开房门出去,一抬头,在走道上看到玄关的方向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听到声音时刚用一只手挂上外套,转身看见宋秋言时说:“吵醒你了?”
宋秋言这才看见,他面前另一手的臂弯里抱着一团脏兮兮的毛球,将他白色的毛衣染上灰色。他将那毛球放下,毛球舒展成一只小猫的形状,趴在地上,虚弱地叫了一声。
小白猫来到陌生的地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这里很温暖,跟外面不一样,它往前窜过去,想找个角落躲起来。
突然闻见熟悉的味道,它在宋秋言的脚边停下,抬起脑袋冲他犹疑地叫了一声,接着像是确认了对方喂过自己,是个好人。于是,它走过去嗅了嗅宋秋言的味道,接着用自己的小脑袋围着这人的脚边蹭,发出拖长尾音的猫叫。像是撒娇,又像是受了委屈在寻求安慰。
秦诤看着这小猫走过来,那小猫立即警觉地绕到宋秋言身后,又不想离开熟悉的味道,便躲在他脚后,从旁边歪着脑袋看着秦诤。
秦诤在离它几步远的地方半蹲下来,冲那小猫伸手,说:“过来。”
那小猫充耳不闻,一心贴在宋秋言脚边,只露出一边小小的猫耳,显示出这里有只小家伙。
互相僵持片刻后,那小猫见来人不动,放下点警惕,露出来的那只耳朵动了动,又开始在宋秋言脚后蹭他的脚后跟。皮肤上毛茸茸又鲜活的触感,让宋秋言差点吓了一跳,似乎有股电流从脚边流过全身,令他几乎眩晕。
秦诤见小猫不理他,只好站起来,冲那只小猫说一句,“没良心。”语气听着像是埋怨。
他说完这句话才看向宋秋言,问:“在睡午觉吗?”
宋秋言没有回答,像是刚睡醒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伸出手扶着一边的墙壁,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因为猛然起床低血糖而产生头晕。
见状,秦诤走过去关切地问:“怎么了?”
宋秋言抬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人,想问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
他定了定神,重新站好,可说出口的却是:“你考了第一名。”
秦诤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淡淡地说:“是吗?”没有喜悦,似乎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他又看到秦诤面前的衣服上被弄脏的那片,在白色的衣服上极为扎眼。秦诤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皱了下眉,然后说:“我去换件衣服。”
那小猫在他经过的时候,又绕到另一边躲起来,怕另一人怕得要死却始终不肯离开宋秋言脚边。
秦诤从房间出来时,看见宋秋言坐在沙发边上,那只小猫在他前面,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水,而宋秋言一直专心地看着。
秦诤走过去坐在宋秋言身旁,小猫吓了一下,但比刚才熟悉了一些,只是停了一下确认是否安全,就接着开始喝水了。
他们静静地看着小猫慢慢舔水,谁都没有说话。冬日晴朗的午后,窗户外传来小区里有人经过的声音,似乎在说拜个早年。安静而悠闲的冬假生活,此时具象化了。
宋秋言先开口了,看着小猫问:“你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它躲在楼道里,也不知道是在等谁,我一开门它就顺着我的脚边溜进来了,拦都拦不住。”
“挺聪明的,”秦诤点评道,“就是胆子小。”
“给他取个名字吧。”秦诤对宋秋言说。
宋秋言看着它卖力喝水,耳朵随着一动一动,说:“把它送出去吧。”
“外面天寒地冻,水都结冰了,它这胆子,活不过今年冬天。”
“那又怎么样?”宋秋言转身,对着秦诤说:“物竞天择,它是野猫又不是家猫,外面活不下来的猫多的是,也不少它一个。”
小猫敏锐地察觉到语气中的紧张气氛,停下喝水的动作,抬起头看宋秋言,然后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用脑袋蹭了蹭宋秋言的脚,弱弱地叫了一声。
它在讨好他。
宋秋言一抬脚,想把猫赶到一边去,不想这鲜活又毛茸茸的东西贴在自己脚边,却把那小猫吓了一跳,立刻躲到一边去。
这动作看起来有些像是踢了小猫一脚,实在恶劣。
秦诤俯下身子,朝那只小猫躲避的方向招了招手,小猫蹲下整个身子,做出防御的动作,不为所动。
怎么都招不来小猫,秦诤放弃了,对宋秋言说:“可是,它很喜欢你。”
宋秋言看向小猫,它躲在电视柜的旁边,观察着他们这边。
“它才不是喜欢我,它只是想要有吃的、喝的,有人养它,不用在外面冻死,就算不是我,有别人带它回去也是一样的。”
秦诤没说话,小猫见安静下来,又大着胆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试探性地来到宋秋言这边,在他面前坐下,将尾巴围在爪子前,乖巧地看他。
它因为过于瘦,眼睛更明显了,又大又圆,像宝石,不惨一丝杂质。
宋秋言被这澄澈的动物眼睛看着,一下子站了起来,小猫便又受惊地跑到电视柜那儿,这次没躲起来,而是隔着距离,看着宋秋言。
“可是,”秦诤看着小猫的位置,“没有人带它回去。”
秦诤蹲顿了片刻,继续说:“它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冬天都过了大半,没有人带它回去。”
宋秋言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秦诤,他距离上一次时变了一些,宋秋言说不上来是哪里,大概是头发短了一点,也许是在这期间剪了一次。
“外面有那么多没人带回去的野猫,我难道要都让它们到我家来吗?”那么多人,那么多扇门,又有那么多流浪的小猫,为什么偏偏是它,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下午的阳光从秦诤侧边撒进客厅,他因为侧着身子,半边被这样的光芒笼罩,另外半边在暗处,但因为阳光的散射,让人觉得他整个身子都在发光,看着像一副光影极好的画。
宋秋言站在没有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低头看着秦诤,看见秦诤仰头,对自己说:“因为,它选择了你。”
宋秋言皱着眉头,神情茫然又痛苦。
“意思是,”秦诤说,“它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