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诚闭关多日，终于有一天给宋秋言发了短信，问他在干嘛。

宋秋言一只手拿着手机接听程诚的电话，另一只手摸着趴在身边的小白猫，小白猫早已驱了虫洗了澡，如今白白软软，就是仍然有些瘦，能摸着骨头，还需要多吃些长胖点。小猫被摸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得眯起眼睛。

程诚被关久了，一放出来就跟话痨似的，宋秋言一开始还一句句回应，后来就嗯嗯地敷衍。

这时，秦诤走到餐厅，从橱柜里拿了个猫罐头，小猫听见声音一下就睁开眼睛，噌的一下窜出去，跑到秦诤面前伸长了脖子喵喵叫。

宋秋言看见了赶紧出声提醒，“喂，你别喂了，我今天早上已经给它开了一个。”

闻言，秦诤在小猫期待的眼神中将猫罐头放回橱柜，关上柜门。

猫：“……”

程诚在电话那头问：“你跟谁说话呢？”

程诚问这话时，秦诤已经走了过来，靠在厨房外的墙边，抱臂看着他打电话。

宋秋言没答，程诚追问了一句，宋秋言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秦诤。”

“秦诤！”程诚说不清是震惊还是震惊，“你怎么会跟他一起玩？”

宋秋言很快地看了一眼秦诤的表情，想着秦诤肯定听到了程诚的声音，反驳道：“我怎么不能跟他一起玩？”

“不是。”程诚也不是对秦诤有什么意见，就是一想到就觉得这画面诡异，他们俩能在一起玩什么啊？

程诚问：“你干嘛跟他一块儿玩啊？”

宋秋言听着怎么觉得这问题特别别扭，秦诤又不是什么不良少年，有什么不能来往的，就问：“我怎么不能跟他玩啊？”

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程诚也说不出来，他也不是对秦诤有意见，就是觉得他不好接近，怎么就给宋秋言接近了。

程诚说：“你是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你有了他就不要我了？”

宋秋言无语，“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呜，你还凶我。”

宋秋言：“……”

本以为他前些天是在家里学习，原来是补偶像剧去了。

小猫还眼巴巴地蹲在秦诤脚边，企盼他能将罐头再从橱柜里拿出来，秦诤却没看它，而是看着它的小主人。

“……你能别这样吗？”

程诚果然语气一变，说：“你变了儿子，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是啊，他以前都是跟程诚互相恶心，看谁恶心得过谁。现在秦诤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些肉麻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要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那，”程诚赶紧开口，“你……能别忘了我吗？”

宋秋言：“……”他果决地挂断了电话。

秦诤靠在墙边，小猫在他脚下不肯放弃，依然锲而不舍地用脑袋蹭秦诤裤脚。

宋秋言走过去把猫抱起来，说：“你又撩它，它现在天天就只想着吃罐头，都不吃猫粮了，越来越刁。”

说完，又指着小猫教育它，“哪有小猫天天吃罐头的，你忘了以前你在外面流浪都是翻垃圾吃的，现在一天一个罐头还不够你吃，做猫可不能这么贪心，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

秦诤也伸出手点了点宋秋言怀着的小猫头，小猫被两个人点着脑袋叽里呱啦教育了一通，它听不懂，它只想知道那个罐头还能不能给它拿出来。

说完，宋秋言又感叹：“做猫真好，有人给吃给喝还给铲屎，还不用上学，每天睁眼吃饭闭眼睡觉，我下辈子也想做猫。”

“但是，”宋秋言又想起来，“不能做流浪猫，流浪猫只能吃垃圾，还是得做一只家猫。”

“家猫，”秦诤说，“要被绝育。”

“……”

这样就真的有点难办了，宋秋言啧了一声，“……要是猫的话，应该不在乎这个吧。”

秦诤抬了下下巴，说：“你问它？”

宋秋言把猫举起来，看见它后腿间的两颗，问：“你不在乎吧？”

小猫听不懂人话，它只想吃罐头，所以它仍然睁着两只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主人。

于是，宋秋言便自作主张替它做了决定，“它同意了。”

小猫的绝育计划暂时还未提上日程，它还小，暂时没有成长的烦恼。

到过年的前两天，秦诤丝毫没有表现出要回家的意愿，大有要跟宋秋言一起过年的架势。宋秋言每天看到他时，都忍不住想秦诤的家到底是什么样的，让他提都不提，连过年都不回去？

本以为今年也是跟往年一样，可今年有了秦诤在家，他们得出去置办点年货，不然太冷清了。

没下雪后，秦诤就和宋秋言一起出门去超市采购。这几天超市里人很多，几乎是人挤人，推车寸步难行。秦诤便推着车，让宋秋言去拿想买的。

这对宋秋言来说很新奇，他从没去买过年货，不知道要买些什么，问秦诤应该买什么东西，秦诤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他们两个过年，没那么多讲究。

宋秋言听了这话，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知道秦诤过年的时候也不会离开了。

他们拿了一些吃的，又看着别人买了什么，跟着买了一些水果和糖果。最后是要买对联，在超市外街边的摊子上，有很多人都在挑选，这幅看一下，那副看一下，犹豫不决。

宋秋言也不懂要买哪种，就看着前面的一家三口买的那副，跟着让老板拿了一副一样的。

一路上买了很多东西，一人提了一大包，袋子勒得宋秋言手指疼。东西虽然提着重，但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满足，头一次开始期待新年的到来。

路边摆满卖各种东西的路边摊，一眼望去，整条街都红红绿绿，充斥了新年的喜气。他们艰难地穿行在人群中，耳边不时传来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

生活的烟火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宋秋言以前会害怕和远离这种地方，因为那时候他不属于这种氛围，如今他觉得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部分。在今年新年的万家灯火里，将会有属于他的一盏，烟火气包围了他，幸福随之而来。

他们提着东西往家的方向走，路上的人多车也多，根本打不到车。因为宋秋言说集市很近，没让秦诤叫司机来接送他们，所以他们买了东西就只能慢慢走回去。

他们来的时候是空着手，回去的时候提着重物，这时候对距离的衡量就变得不一样了，这条路仿佛都变长了。提着东西有些辛苦，但这种辛苦并不让宋秋言厌烦，他想大家都是这样的，也没看见路上的哪个人因为买的东西多而哭丧着脸，每个人都洋溢着喜悦，他也一样。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他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老人，走近一看是楼上住的那个外婆，她在孩子的陪同下回来拿东西，正巧下来，在这里碰见。

宋秋言喊了一声外婆，高兴得跑去打了个招呼，然后给外婆拜年。外婆看起来更老了，眯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上下看了看宋秋言，才慢悠悠地想起来是楼下的那小孩，没想到他还住在这里。

外婆认出他来后，笑呵呵地说：“新年好新年好，小秋言，今年读几年级啊？”

“我高二了奶奶，您身体还好吗？好久没见您了。”

“好好好，欸——”外婆看见宋秋言身旁的另一个男孩，眯着眼睛问：“这是谁啊？”

“这是……”宋秋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秦诤替他答道：“外婆新年好，我是宋秋言的同学，来陪他过年。”

“好好好，”外婆又连连点头，两只苍老的手握着宋秋言的一只手，怜爱地拍了拍，一脸欣慰，“小秋言，今年有好多人陪你过年呀，你要开开心心的啊。”

宋秋言不好意思得笑了下，冲外婆点了下头。

宋秋言没注意到，秦诤却注意到了，外婆说的是好多人，但宋秋言的身边明明只站着他一个人。

说着，外婆的儿子掏出两个红包给母亲，让她给两个孩子。

两人推拒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下了外婆的红包，又给外婆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宋秋言牵着外婆上了车，外婆的儿子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让他们不用送了。但宋秋言还是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车远去，他摸到怀里的红包，想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个红包，原来是这种感觉。

秦诤说：“走吧。”

两人上了楼，走到五楼到六楼的转角时，一抹黑色的长大衣映入眼帘。宋秋言起初以为是谁家回来过年的，路过他们这层。可是直到他们上楼，那抹身影一直没有离开，还转过身看着他们上楼。

宋秋言觉得奇怪，打量眼前的人，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后面，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穿着长到膝盖的黑色大衣，里面是一套西服，脚下是黑色皮鞋，边沿沾着一点白色雪块。宋秋言想，在他们这里穿皮鞋不冻脚吗？

没等宋秋言想出来，那人就开口了，说：“少爷，我来接您回去。”